Wednesday 7 November 2018

美琪乔 - 第二辑出家(美琪生涯):失而复得的宝藏


我熬过许许多多的苦难来考验自己的愿力,试过好多天粒米未进,好几个晚上不躺下来睡觉。忍耐是滋润我心灵的粮食;精进是让我躺下休息的枕头。

失而复得的宝藏

美琪乔从尘世出走,进入与世隔绝的修道天地,虽然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但是她的功课才刚开始!
     
尼众有自己住的地方,跟男众住处中间隔着杂乱高大的竹丛。美琪乔分配到一间小茅舍,才刚刚建好,竹子铺的地板和墙壁还嫩绿光滑,顶上的茅草也还浓密完好。
     
美琪棠是团体中最资深的女尼,美琪乔布施这间寺院六年之后她在这里出家,她和美琪乔是世交,也是一位道心坚固的出家人,深受美琪乔仰慕和尊重。她给前来参学的年轻女尼树立榜样,激励她们。她跟稍后出家的美琪莹一起统理农农寺的女众,确保这个小团体和谐共处,安守本分。
     
进入新生活的第一天,美琪乔开始融入寺院宁静的生活节奏,天还没有亮就起来。她早上三点起身,掬水洗脸,用冰冷的水把睡意洗掉。然后点起灯笼,来到茅舍旁的经行道开始修行。行禅时一步一个字默念“佛—陀,佛—陀……”,美琪乔往内摄心专注地经行,直到心完全清醒了才上座坐禅。她端身不动,平静专注一心地坐着,一直坐到破晓了才赶去大殿,跟其他出家人集合一起做早课念诵。
     
轻柔的念诵声停止之后,男女出家众静静坐着思维几分钟,然后结束早课。美琪们随即去露天厨房煮饭,准备简单的菜肴,添加到僧众托钵回来的食物里。美琪乔很欢喜地跟其他女尼一起在厨房帮忙,之后一起用餐。
     
跟男众一样,美琪们也是一天只吃一餐,这样的饮食习惯适合禅修生活。经常少餐少量对禅修有助益:吃太多心容易迟钝,而且贪吃、老是想着食物是侵蚀道心的毒素。忙完厨房,当天就不必再顾虑食物问题,可以专心禅修,身心轻盈。美琪们协助照顾整间寺院,维持日常寺务,比如煮食和清洁之类。每天下午,她们会从住的地方出来,摄心保持念住,用柔韧的长柄竹扫把,打扫每间茅舍四周和交错其间的小径。接着打扫厨房,把厨具和碗碟等收拾整齐,再放几把生米进锅里面浸隔夜。清理完毕,就安静地在井边洗衣和洗澡。傍晚时分,大家一起步行到大殿和男众一起做晚课。念诵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她们用长蜡烛照明走回住处,继续禅修至深夜。
     
美琪乔独自一人在小茅舍用功,她交替经行和坐禅,摸索着找回曾经熟悉的甚深定境。自从阿姜曼二十年前离开村子之后,她就再也不曾正式禅修过,一直操心着个人和家庭的事务。无论如何,这让她领略到精进的价值。此时,她专注禅修,把心当作稻田,一条犁沟又一条犁沟,一句佛陀又一句佛陀,冷静而清醒地耕犁着。
     
耐心和毅力是她的长项,是她可以凭藉的品行,当她下定决心把俗世的种种忘掉,专注于纯粹的当下时,她神速的进步会吓坏大部分初学者。在寂静的深夜里,美琪乔端身静坐。某一瞬间,她的身心仿佛蓦地下坠,坠下断崖或者井底,一切消失不见,只剩下全然的静止。这时她的心只是觉知心本身,没有觉知其他东西——知觉中渗透着来自内心深处、充满活力、彻底超越身心的能知。这个体验非常短暂,是个纯粹宁静的片刻。她从这个境界退出来之后,心猛锐澄明。美琪乔知道自己终于取回久违的宝藏!
     
她从深定徐徐退出来,看到一个陌生而且怪异的景象在心中开展,仿佛是在梦中醒来一般。一个样子狰狞,断了头的鬼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慢慢飘进她的视野。那个无头鬼胸前嵌着一只血红色的圆眼睛,以凶暴的眼神紧紧瞪着她。美琪乔看得毛骨悚然,感觉到一股威胁在迫近,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想要逃跑。定力受到这一动摇,一阵阵恐惧和犹豫袭来,那个恶鬼似乎吸收了她的负能量,体型陡然膨胀,变得魁梧高大。美琪乔开始乱了方寸。
     
就在这凶险时刻,她突然想起阿姜曼,记起他曾经指导过害怕时千万不可以逃跑,而是保持念住和清明心面对。一想到这点,心立刻翻转过来变得清明,然后以纯净的觉知把心稳稳地安住在当下。她接着专注心中颤抖恐慌的感觉,不再去注意那只无头鬼。这一来情绪开始稳定下来,恐惧慢慢消退,最后散去。与此同时,那可怕的景象也转淡,直至泯灭。从禅定中出来回到日常的意识之后,美琪乔反省恐惧带来的危险。她直觉地了解到引发恐惧的禅相不是问题,恐惧本身才是真正的危险。禅相只是心理现象,没有伤害身心的能力,禅相本身没有好坏,也没有特别的意义。心如何诠释禅相才是关键,才是危险的根源。如果某个诠释引起恐惧和厌恶,那么这些有害的负面情绪将会摇动禅修的心,破坏心的平静,使心失去理智。这时如果把注意力集中在禅相可怕的一面,将很自然地放大负面情绪的效果加剧危险。由于恐惧和禅相无法同时存在,因此禅者不应该去注意禅相,而是专注恐惧本身,重新稳固地安住在当下。美琪乔以清明的内观领悟到,在禅修时,唯一能伤害她的是不受控制的恐惧。
     
阿姜曼教她的禅修法门看似简单,有规律地念佛似乎也不难。可是她荒废了修禅那么多年,现在要把心专注于一,实在谈何容易,开始修行时她沮丧得还真想撞墙。她感受到身心的对立,两个在互相较量,心需要这个,身体要那个;心想要这样,身体需要那样;里边整个支离破碎。吃得过多昏昧,吃太少就打妄想。她反复斟酌到底应该怎么平衡吃饭和睡眠;经行和打坐;个人和大众。她想知道到底怎么在一天当中的每一个变化,每一个境界都保持敏锐、觉知的专注。
     
美琪乔实验过断食,一连几天不吃东西。她发现断食使到心昏沉迟钝,容易受情绪波动和妄想干扰,心的能量似乎无法舒畅运作,这些障碍使她提不起劲保持精进。她知道阿姜曼座下许多出家人把断食当作提升修行的方便,他们经常忍受饥渴和种种艰苦,透过断食提高警觉,令心勇猛,专注力锐利。她实验之后认为断食不适合自己的根性,她的心无法从中受益。
     
至于不睡觉,情况刚好相反。美琪乔出家的第二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三种姿势中:坐;站;行走;完全没有躺下来。她试验“静坐者的修行”,尝试以自己天生的优点,钻研出提升禅修的方法。美琪乔发现如果不睡觉她的心变得光明敏锐,觉知警惕又非常宁静祥和。于是她持续修行二十一天没有躺下来。
     
每天如此不睡觉地用功,她的禅修越来越深细,信心也随着增强。敏锐的六根让她变得勇猛,跟她大胆冒进的性格正好相应。她的禅修愈来愈频密出现禅相,内容也越来越离奇:有时预见未来的事,有时进入不同的心灵领域,有时洞见甚深佛法。
     
一天半夜,美琪乔从深定中出来时,见到一个禅相:她的尸体摊在一台织布机上面,身体已经严重腐烂肿胀,颜色暗沉,皮肤裂开流着脓血,上面布满肥大的蛆虫,不断蠕动吞噬腐烂的肉。整个画面非常逼真,看得她大为震惊。
     
突然,她感觉到阿姜曼就在后面,好像从她的肩膀望向这诡异的场景。他缓慢、慎重地提醒美琪乔,死亡是诞生的自然结果——一切众生来到这个世间,就必然会死,他们的身体最终一定会腐烂,回归到本来的元素。其实,世间的一切都无常生灭,没有一刹那不在变迁着,一切终将衰败坏去。虽然死亡一直跟我们同在,可是我们却鲜少考虑这个课题。阿姜曼接着指示她必须开始诚心地思维自身的生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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