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7 November 2018

美琪乔 - 第一辑在家(红尘岁月):一辈子的祝福


不要怀疑禅修的价值,也不要低估自己的能力。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不管修到哪里都满足于当时的成绩,因为这个成绩反映了部分的真理,是你可以依凭的。

一辈子的祝福

阿姜扫在卉晒村这一带总共停留了三年,起先是在森林一边,后来迁至另一边。阿姜扫在那个地区转换居住的地点时,达颂一直跟随着他们,提议新的搬迁地点,然后跟朋友一起搭小茅舍给僧团。
           
当阿姜扫告别坎差伊县向北方行脚时,这个地区的宗教形势已经完全改观了,他的影响力是那么的广,以致大部分居民都舍弃神灵崇拜信仰了佛教。达颂就像其他人一样为佛教在这个社区兴盛欢喜,当阿姜扫要离开了,他在伤心的同时,也为佛法已经在普泰族群区域里扎根感到欣慰。 

不过,达颂完全没有意想到是,阿姜扫离去之后,另一位当代最受尊敬的森林佛教禅师会跟着到来。在泰国现代佛教史上,阿姜曼的生平事迹和果证有着崇高无比的地位。据说,他开示甚深微妙佛法的威力和摄受力,连非人也对他心悦诚服,天人、龙、金翅鸟和阿修罗全都沉浸在他慈悲的光辉之下。他精严刻苦的修行路子使他成为头陀僧,开创当代苦行的道风。他的弟子人数众多,全都以他为榜样。他作为圆满无暇的心灵战士,以毫不妥协的戒律统领这些弟子。传说只要见过阿姜曼一次,一辈子都会有福气。
     
达颂送走阿姜扫的时候,阿姜曼的传奇事迹正方兴未艾,他的名声已经通过口口相传散播到泰国东北部地区来。
           
阿姜曼是真正的行脚僧,很少待在一个地方超过一个安居,雨季一结束,他就和弟子们在东北部的大蛮荒中无牵无挂地云游,像小鸟般轻松自在地随风飞翔,随兴遨游高空,随兴落在树上,池塘或沼泽边,然后再展翅高飞,到处随缘任逍遥。这是头陀僧淡泊脱俗生涯的写照。
     
一九一七年,在雨季即将到来时,阿姜曼和一群整六十人的僧众从北方一路跋涉来到这里的一处森林山脚边,就各自在树下、山洞、悬崖下和附近的坟场扎伞安顿下来。从驻地往下方俯视,可以望到卉晒村。
     
由于阿姜扫之前在卉晒村进行了拓荒的度化工作,阿姜曼的到来引起了一阵轰动。村民为了有机会供养僧团种福田而兴奋不已,大家怀着虔诚心和感恩心迎接这群修行僧。
     
阿姜曼和弟子们来到这个新环境依照头陀僧的传统过着简单的禅修生活,每逢斋戒日,许多村民会聚集在山脚下阿姜曼他们驻扎的地方,达白的父母亲每次都参与。那时,达白完全没有意识到阿姜曼显赫的名气,她只听说过阿姜曼跟阿姜扫两人长久以来是情同手足的道侣,在菩提道上互相护持,她知道的就这么多。达白跟随父母亲去参访的次数多了,发现到阿姜曼跟阿姜扫两人的气质明显不同,她刚接触阿姜曼就感受到他威猛充满干劲,相对而言阿姜扫平和安详。阿姜曼个子比较矮,也比较瘦,但是他讲话比阿姜扫更有活力,一边讲话一边挥动双手,动作迅速有力,声音洪亮。   
     
起初达白摄于阿姜曼那不怒而威的气势,有些害怕他。阿姜曼每天早上去村子里托钵时,达白会供养食物进他的钵里,这时阿姜曼经常会停下来,鼓励她要常去见他。可是达白感到害羞,而且敬畏阿姜曼,只敢在佛教节日跟父母以及村民一起去亲近他。
     
阿姜曼对她格外慈祥,斋戒日时会留意她的到来,跟她聊几句。阿姜曼直觉感受到她有不寻常的修道禀赋以及深切的虔诚心,因此鼓励她修禅。他指导的基本方法跟阿姜扫教的一样:持续不断默念禅修词“佛陀”,念到心中只有“    佛陀”为止。阿姜曼强调摄心用功时——内心字字分明不断专注于默念“佛—陀、佛—陀”——必须保持念住:清楚知道每一个“佛—陀”的生起和灭去。虽然她认为这个方法很简单,但是由于个性拘谨,开始时不敢尝试。

由于阿姜曼再三叮咛她要禅修,达白开始猜想自己或许有某些资质,她自忖:“我只是个乡下孩子罢了,难道说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不然为什么他那么关注我?他那么慈悲教导,从今天起,我一定要听从他的话,开始禅修。”
     
当时一整天,她内心深处涌现坚定的愿望:今天是遵从阿姜曼教导那样全神贯注念“佛陀”的日子。傍晚用餐之后,达白打点妥当就提早回房间去,然后开始以真诚庄重的心默念“佛陀”。用心稳定地念了大概十五分钟,她的意识突然掉入内心,汇集在一个宁静不动的境界里,仿佛是掉到井底,身体和心在宁静中消失。这是个前所未有的体验,是那么的特别,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一阵子,她从深定中稍微退了出来,然后发现自己的尸体就躺在前面,她看了内心感到不安。她清楚认出这具尸体就是自己本身,因为这个影像是那么的逼真,那么栩栩如生,毫无疑问自己一定是死了。
     
这时,突然无端端冒出一个念头打乱了整个平静的境界:“既然我死了,那么明天早上谁替我供养出家人?谁去告诉阿姜曼我今天晚上在禅坐时死了?”
     
她很快压制了这些担忧,把心稳定下来,然后接受自己的命运,她静静告诉自己:“假如我死了,那我就死了!每个人都会死,没有人可以躲得过,就算是国王也有死的一天。”
     
想到这里她的心坚定起来,专注在前面躺着的尸体。这个影像依然那么清楚,没有改变,这一来她更加确信自己真的死了。她想着自己死了会怎么样,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一群本地村民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们慢慢提起她的四肢,把死透的身体抬起来,再抬到附近的坟场去。村民把她的尸体放在坟场一处没有人到的地方,接着阿姜曼和几位出家人神情肃穆地走向那具尸体。阿姜曼在尸体前面停下来看了一阵子,然后对那些僧人说:“这个女孩子死了,现在我替她主持葬礼。” 

那些出家人稍微低下头来安详地在旁边观看,阿姜曼轻柔地念诵:“诸行无常……”
     
“组成身体的各部分死亡之后,这具身体就再也没有用了。可是,心并没有跟着死去,它继续不停地运作。如果用这颗心培养善行,它的利益将不可穷尽;如果用它来作恶,那么它将危害自己。”
                                                           
阿姜曼平静缓慢地重复这段句子三次,之后身体笔直静静站着,用他的手杖敲尸体三次,每次都念诵道:
     
“我们的身体是无常的,生了下来必定会死亡;我们的心是永恒的,它没有生,也不会随着身体死去。心随着因缘的牵引恒常移动、旋转和变化。” 阿姜曼继续用手杖的尖端有节奏地敲尸体,一面敲一面重申这个道理。随着轻轻的敲打,她的尸体开始腐烂,每敲一次,尸体就腐烂得更厉害,首先是皮肤膨胀起来裂开,露出里面的肌肉,接着肌肉也开始溃烂,露出骨头和内部的器官。
     
达白在一旁看得出神,整具尸体很快就烂剩骨头。阿姜曼从骸骨中把心的“心髓”拿起来放在掌上,然后说:   
     
“心永远不会毁灭,要是心毁灭了,你就再也无法恢复意识。”
     
达白亲眼看着整个情节的发展,内心混杂着敬畏和惊栗,不晓得要怎么理解这件事。阿姜曼讲完了之后,她有点混惑:“如果人死了整个身体都分解剩骨头,那么是什么东西恢复意识呢?”
     
阿姜曼依然凝视着掌上的心髓,看都不看达白一眼立刻回答她的心思:“意识必须回来!带意识回来的心髓还在这里,你的意识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明早天破晓时你的意识就会恢复。”
达白禅坐了一整个晚上,完全沉浸在自己尸体的禅相当中,当黎明到来时,心才从三摩地中退出来。她恢复知觉之后,低下头来看看坐在床上的身体,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不觉松了一口气。她完全回到日常的意识形态之后,很庆幸还活着,接着回顾昨晚发生的事,开始责备自己竟然在禅修时睡着,而且还做了一整晚的梦,阿姜曼肯定会很失望。
           
当天早上,阿姜曼托钵经过达白家门口,达白把供养的食物放进他的钵时,他起初有所不解地看着她,然后脸上泛起了微笑,告诉她等他用餐完毕去见他。
     
达颂陪着女儿走在熟悉的山路上去阿姜曼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阿姜曼要见她,应该没什么事吧?达白静静地跟着父亲,满脑子想着昨晚的事,为自己禅修入睡感到羞耻,等下要怎么向阿姜曼交代?他一定会很不开心。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要躲到哪儿去呢? 
     
他们一走进出家人驻扎的地方,达白含糊地告诉父亲自己先办些事就赶快跑去溪水旁边帮妇女挑水。
     
阿姜曼看到达颂一个人,有些惊讶地问达白去了哪儿。达颂立刻去溪边把女儿带回去。达白紧张地爬到阿姜曼面前,然后顶礼三拜,她还未喘过气来阿姜曼就问道:“你昨晚的禅修怎么样?”
     
她畏缩着吞吞吐吐地回答:“阿姜,完全不行,我念佛陀念了大概十五分钟心就好像掉进深井里,然后我就睡着了,一整晚做梦,凌晨才醒过来。禅修用不上功夫,我很失望,我怕你会骂我偷懒。”
           
听到这里阿姜曼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直接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睡着的,还有梦到些什么?”
     
达白把情况讲完之后,阿姜曼大笑,很是欣喜,说道:“那不是睡觉!不是做梦!你经历到的是一种平静、和谐的境界,叫做三摩地或定。好好记住这个境界。你以为是梦的其实是从深定中自然现前的禅相。改天假使再得到这类境界,保持放松,让它开展,不必担心或者害怕。记住不要怕,但是一定要对禅修中浮现的任何现象警觉,了了分明。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不会受伤害,从现在开始,你禅修时有什么禅相都要报告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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