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7 November 2018

美琪乔 - 第一辑在家(红尘岁月):农家忙



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生命——这些都不属于你的,所以不能依靠它们带给你真正的快乐。

农家忙

阿姜曼离开之后,达白沉默寡言下来。她停止了禅修,让她生命陶醉其中的喜悦和兴奋黯淡下来,最终消失。达白生性害羞,不爱交际,面临这样的处境,她投入工作,把时间排得满满。
     
达白手边总有忙不完的活,没有片刻消停。她开始种棉花、蓝靛树还有养蚕的桑树。她也着手纺织工作,包括梳棉,把白绒绒的棉球纺成一卷卷的纱,再编织成布。她会坐在织布机前好几个小时,把蚕丝和棉纱织成布,然后缝制成宽松的裙子和衬衫等,再染上蓝色漂亮的图案,染料是她从割下的蓝靛磨碎提炼而成的。另外她也小心裁剪缝纫适合乡下做粗工用的衣着。达白心灵手巧,在手艺方面很有天分,平时以精湛的技艺用竹蔑和藤条编织轻巧耐用的篮子等物品,她也缝制棉花枕头和垫褥,编织冷天穿的绒衣,缝补旧衣服。
     
她还经常在冷冽的森林里跋涉一整天采集野菜,凭着味道和颜色形状辨别各种可食用的瓜果菌蕨等。傍晚时分回到家以后,她会把满篮子的收获分类处理,清洗削皮切片,再加鱼和肉等佐料烹饪,煮成美味营养的一餐。 
     
达白多才多艺成了村子里的风头人物,在普泰族社会,传统手艺精湛的年轻女孩子备受赞赏,会是个好媳妇。而刻苦耐劳,踏实,顺从家庭和传统的个性,还有孝亲敬老的行为,使得她更加出色。不久,开始有人上门提亲,其中一个是住在附近,小达白一岁的布嘛,他鼓起勇气向女方家长提亲。这时达白依然沉浸在阿姜曼的教导中,没有心思谈恋爱,也没有认真想过要结婚。但是她的父母接受了布嘛的提亲,达白不忍违逆他们的意愿,只好接受这桩婚事。看来达白无法摆脱尘世的纠缠——至少暂时如此。达白跟布嘛按照普泰族传统在刚入雨季时结婚,那年达白十七岁。根据习俗,婚后达白搬过去跟夫家一起住,那是一个离她娘家不远的大家族。他们住在一栋很大间,用茅草作屋顶的高脚木屋。来到这里达白成为家族里最年轻的一员,也理所当然地成为日常劳作的主力,倔强坚韧的个性让她挑起种种重担。
     
布嘛的性格跟她完全两样。布嘛吊儿郎当,爱好玩乐,人家在工作他喜欢攀上去闲聊。他雇佣当地的女孩种稻和收割,经常与她们打情骂俏,或者私下议论达白,尽管他的妻子就在附近忙着。或许他希望能招惹妻子吃醋吧,可是达白却视而不见,装作漠不关心,对他鲁莽无理的言行不出一声。
     
达白忙碌在没完没了的杂务当中——为了油盐柴米忙,为了张罗三餐忙,为了遮风避雨忙,忙着一个年轻妇女永远做不完大大小小的事。她在黎明前就必须起身,在暗淡的烛光下手脚勤快地干活,先把木炭疏松地叠进土灶头里生火,将火苗扇旺起来,然后煲水蒸糯米,把她两夫妇和其他人当天三餐的分量都放在竹笼里面,一次过蒸熟。此外还有家畜要喂食给水,家畜都豢养在后院或者是高脚屋下面。水在这里一直是个难题,村里的居民都共用水井,间隔不远就有公用井。村民从井里汲水上来倒进两个木桶,然后再用扁担把水挑回去。这样不断来回挑水直到把家中储水的大陶瓮装满为止。挑水是粗重的体力活,可是却非做不可,每一家都需要喝水和洗刷:洗碗碟,洗衣服,在闷热的天气里冲凉清净身体……
     
乡下生活离不开种稻,种稻又离不开一年一度让大地复苏的雨季。雨水的到来是个好预兆,受到庆典的迎接。但是雨水也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更多辛苦、必须面对的粗活。五月初第一场大雨把休耕的土地湿透之后,村民开始犁地,把一对对强壮的水牛套上笨重的木犁,来回从田地的这一端犁到那一端翻松土地。翻松完了再来回践踏,把土块踩成烂泥。
     
在旱季时,村民从溪流汲水到秧田培育秧苗,小心照顾着,直到秧苗长至可以移植。等雨季把田土整好可以种稻时,成群的妇女一排排在烂泥巴中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后退,像排练舞蹈般不断把秧苗插进散发着土腥气的田里去。漫漫的雨季替整个村子的景观换了妆,天空笼罩着一阵一阵的雨幕,地面点缀着一畦畦绿油油的稻田,周遭的山丘占满了浓密的竹丛,苍翠繁茂的大地在细雨中若隐若现,淹盖着水的稻田挺立着一排排高低不一的青苗。早上,寂静的氛围弥漫着湿热的雾气;黄昏,田边青蛙呱呱地叫着,间中参杂着池塘边野雁的鸣叫声。
     
每次雨季来临都令达白忧心忡忡,她担心八月西南季候风开始转弱时雨量不足,担心九月横虐的台风带来洪水和骤雨蹂躏这片土地,到时黄泥路受雨水冲击加上水牛和牛车辗过,将变成泥泞,人畜路过都寸步难行。

整个季节期间,时而倾盆大雨时而细雨霏霏。稻苗经历这些风风雨雨之后长得又高又翠绿。
     
稻禾在十月中开花,这时稻田变成一片金黄色的穗海,在秋风下缓缓地起伏摇摆。收割的季节来临时,达白全家聚集在田里割稻,众人用镰刀割下稻穗,把整捆整捆稻穗堆在田埂间的空地上。一连几个星期,大家在烈日下辛苦弯着腰,手起刀落,一行一行地收割。然后再把一捆一捆结满谷粒的稻穗摊开在地面上让阳光晒干。现在达白成了新家庭里农产的劳动力,她任劳任怨地持家和在田里工作,花费好几个星期的工夫清除野草,加固田埂。收割之后,她和布嘛在田边驻扎守夜,看守新一造的庄稼——明年的谷粮—— 等待稻米干透,稻米只有干透了才能打谷。打谷和簸谷都是妇女的工作,这也意味着达白和其他妇女忙完了白天的活,还要在寒冷的夜晚待在外边。
     
打谷的做法是双手把稻穗高高举起然后往地面摔打,把穗上的谷粒打脱。达白和其他妇女长时间如此前俯后仰地打,直到打完所有的稻穗,谷粒堆满地面为止。打完了就簸谷,筛子是竹篾编织成有孔的圆形大托盘,簸谷时用筛子装满谷粒然后抖扬,把谷粒扬到空中,让风把糠秕吹掉,剩下纯谷粒。最后,把干透、经过脱粒和去除糠秕的新谷装好,用整队的大牛车由水牛拖进村子,囤放在他们家的小谷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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