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7 November 2018

美琪乔 - 第三辑心性(步上圣道):任运自在的觉知


池水完全静止、清澈见底的池塘,我们可以清楚看见所有的东西。心彻底休息时静止不动,心静止不动智慧容易生起,顺畅运作。智慧运作时,心洞然明白。

任运自在的觉知

接下来的几个月,美琪乔的生活沉浸于宁静稳定的阶段,一心专精勇猛禅修。每天用完早斋不久,她就回到偏僻的茅舍那里,整个早上来回从经行道的一端步行到另一端。经行道成了她竭尽全力摧毁生死轮回的修道战场。她经行时往内专注到没有注意身体的位置,也没有注意脚底接触地面。觉知是那么的投入往内观察,致使偶尔走出界撞到矮树丛,她也专注依旧,凭本能回到道上继续经行,整个心思全神贯注在意识流上。
     
经行道旁有参天大树和弯曲下垂的竹子遮荫,在走道的一端是一棵修长的娑罗树,美琪乔在树下搭了一个简陋的竹台,供炎热的中午休息和坐禅用,这里是她钟爱的地点。这棵娑罗树是雨林红木的一种,树身坚硬密实,鲜黄色的花很惹人喜爱,花季时整棵树点缀着黄点,落花布满她那小小的禅修台。娑罗树糅合了坚硬和艳丽,象征着强壮和璀璨,就如美琪乔当下的心境。

一天晚上美琪乔得到一个禅相:一幅湖面辽阔的景象在她的心眼中开展,湖中金莲花盛开。浮在水面的莲花大如牛车轮,薄薄的金花瓣像柔软的轮辐放光;另外有一些莲花花瓣紧紧合着朝向天空,高高地挺立在蔚蓝色的湖面上,像金色穹顶的庙;还有一些则浅浅浸在清凉的水面下,它们的光彩荡漾过湖面,仿佛吹过金色的微风。湖水澄净透明,湖底波浪形的淤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些莲瓣掉落下来,在湖面上漂浮,花瓣浸在水中放光,芬芳在空中弥漫。
     
美琪乔怀着敬畏的心静静地看着,这时一只小金鸭从天空飞下,掠过平静的湖面落在水上,在莲花丛里嬉戏起来。它啄浮在水面的花瓣,很优雅地把花瓣转着吃。吃了四瓣之后,它即不再吃,满足地浮在那里一动不动。

美琪乔在湖边看得入迷,突然身体像一朵云般腾空而起,飘过湖面,飘到那只金鸭子上方,她张开两只脚跨坐到鸭子背上。一骑上去时,她和鸭子融为一体,那一刹那她意识到自己就是金鸭子。接着她从定中退出来,恢复平常意识。
     
美琪乔回想这神秘的禅相好多天,思维着它蕴含的重要意义:金鸭子啄食金莲花,莲花象征供养法宝,佛教圣道的心要。金意味着光,心光;花代表心光绽放、盛开。她领悟到四朵花瓣是四圣道,趋向阿罗汉果道上四个关键的阶位。就像那只金鸭子,美琪乔显现出智慧光明:领悟到她将在这一辈子完成圣道证得涅槃之果。
     
美琪乔知道无论是往内抑或往外注意,意识都遍及知觉的每一刹那。她所体验到的一切没有哪一样是存在于意识之外的。既然所有抓取、想像和经验得到的现象都是依意识而有,也就没有现象独立存在于心识之外。因此,对身体的觉知是意识固有的功能。从根本而言,她观身是观察内在化的身体,这个内在化身体是由身根取得的心理影像。意识自然遍及整个身体,与身根交集起觉知作用。身体感——执取身体为自我——主要是身根生起的心理影像,加上深细执着(对色相和自我的执着)的偏见而成。美琪乔以任运自在和离执的心态,专注把身体看作是内心显现,意识的产物。可是如果色身只是四大的聚集,暂时组合而成,那么身体感从哪里来?还有,看到身体腐烂分解的自然过程,是什么引发不净的想法,是什么生起极度厌恶的情绪?
     
美琪乔专注内在化身体的腐败,她特别注意那些同时生起,赋予现象是可意或不可意的念头和情绪。此时她保持没有偏见、离执的心态观察,让分别心自由操控这个最初的概念,接着再对概念的诠释起反应。她是透过六根的回馈,加上内心的思量识别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但是她接着感受到这些概念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她需要了解为什么心创造这些影像,还有心怎么赋予它们意义。
     
修行至这个阶段,美琪乔开始全神贯注观身引起的情绪反应。她这时已经精通于介入意识的势头,逆向意识进程的根源。因此她用同样的技巧,开始逆向念头和情绪之流,追踪它们进程的根源。她专注身体深度腐败的影像,直接摄取影像,不起概念思考。透过任运自在的觉知和明确的洞察力一起工作,她注意到一个厌恶感的本能冲动,从内心深处弹出来渗透到影像中。她保持着这个影像在知觉中,直到能知和影像合一;在这个同时,影像和情绪慢慢收缩,趋向内部,直到两者都全然融入意识心里面,然后彻底消失。她立即重新专注影像以及随之而来的厌恶感,再一次观察到整个过程:认知形成、情绪冲动与影像融合、回到它的根源与意识的中心合一,然后消失。她越如此观察,影像和情绪变得越自然显现和退缩。最后,不必作意,影像和情绪自己退回心中,回到它们的根源,并且立刻在那里消失。
     
美琪乔观身的修行来到关键阶段,在这个转捩点上心执着色身的根本原因看得一清二楚。当厌恶的本能感受跟它的根源合一时,一个深邃的觉悟突然生起:心自己制造厌恶和喜爱的感受,心自己制造丑陋和美丽的看法,这些属性并不真正存在于认知的对象中,是心投射这些属性在影像上,然后自己欺骗自己相信它们美丽或丑陋,喜爱或厌恶。实际上,意识流恒常沉浸在影像和由此生起的情绪的妄想上。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描绘图像——自己的图像和外在世间的图像,然后陷落在自己的幻想中,相信它们真实不虚。

修行到这个层次,心本性那无量、虚空般的觉知以及精细的洞察力同时运作。逐渐的,凝聚影像的幻象开始粉碎。意识流里面各种各样杂乱的形相和片断浮上来凝聚成影像,接着马上粉碎。然后再次聚集、粉碎,如此循环往复。身体的影像一浮现马上就灭去。在任何欲望或者看法完整形成之前,觉知的根源已经罩着影像,使它化为空然后消失。身心陆续以看似随意的各种方式显现自己,但是全都一个接一个消融于空。身体的惯性概念要成为形相,显示它们各自的特性,但是它们还未明确在内心形成之前,能知的核心已把它们全部化解掉。
     
影像生起灭去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是外在或内在的概念不再相关。最后形相从意识中闪动生灭,快到无法分辨出影像的意义。随着每一个灭去,觉知就体验到更深刻的空——空于影像,空于对相的执着。一个极端微细,纯粹觉知的核心这时在心中凸显出来。每一个新的影像闪起灭去,心就更深刻感受到它带来的空。从此以后,美琪乔的心处于微妙的空和清明,即使色身还存在,她的觉知是空的,没有任何影像留在心中。
     
这个内观让美琪乔整个起了翻天覆地的蜕变,她确凿无疑地觉悟这个真相:对意识流生起的影像无知,结果引发厌恶和喜好的感受。她意识到喜恶皆根植于对身体和色相一个出于本能、微细难以觉察、扭曲的认知上。当她把认知的真正依据揭发开来,彻底推翻其正当性时,整个表象的外在世界崩溃了,对这些认知的执着也随之熄灭。内心创造的一切影像熄灭之后,心对相的执着也跟着熄灭。一旦心退出一切的感官纠缠,她整个存在笼罩在一个深细清净的感觉中。
     
最后,身体的影像,即使仅仅是色相,也不存在于美琪乔的意识范畴内。由于心中没有形相执取,美琪乔知道她永远不会再投生色界。这时内心平常感受到的生理限制和幻化的色身全部消失不见,她觉得自己消融了,往外伸展,与一切相融,仿佛跟宇宙一体。栖息在内,摆脱一切依赖的,是无上的空——清澄、光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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