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22 November 2016

阿姜曼正傳 - 第二章第九節:完美的聖人

另一則神秘的事件是發生在一群天神前來拜訪阿姜曼的時候。天神的領袖向他表示:「您於此處停留,已經帶給了所有的天神非常多的喜悅。由於您無遠弗屆的慈心光環,能瀰漫籠罩著整個地球與天界,我們因此能享受這非凡的幸福。這光環是無法形容的耀眼與美好。我們總是能知道您在哪裡,這是因為正法的光環是由您的所在散發至每個方向。當您教導比丘、沙彌和在家眾時,你的聲音也是無邊無盡地迴盪在整個地居天與空居天,除非是已死去的天神,否則只要是活著的天神就能聽到您的聲音。」

我將寫下更多關於阿姜曼與這位天神之間的對話。雖然我無法保證它真實無誤,但這些內容都是我從可靠的來源那裡聽來的。阿姜曼由以下的問題展開了與天神間的對話:「如果我的聲音真如你所說迴盪在天地之間,那麼為什麼其他的人類無法聽到?」

天神領袖回答道:「人們怎麼會了解戒律,他們一點都不關心這些。他們只以自己的六根造惡,於自身不斷地造出更相應於地獄的業果。從出生起,直至死亡的那日都是如此。身為人類,他們幾乎不關心他們應該作為的戒律。事實上,只有寥寥可數的人類對如何正確行使六根、使之能維護戒律的方法會感到興趣。人們於一生中所累積的善德實在太有限了。

我們姑且以對照的方式說明:一個人從出生至死亡,這時間再乘上十倍甚至一百倍,這樣的平均數甚至連一個天神都還沒死亡,就更不用說那些壽命極長的梵天了。人類的總數極為眾多,它 也意味著無量的輕忽、放縱,因為會注意自己行為後果的人是如此的稀少與難得!人類應該要守護智慧,但卻像是無知智慧與戒律的珍貴一般。」。「惡人只曉得行惡。只因為他們仍在呼吸,所以還被稱為人。一旦呼吸停止,他們將立刻被自己累積的惡業所埋葬。我們天神能了解這些,為何人類不行?這根本不是秘密。當一個人過世時,人們會邀請比丘為死者吟誦佛經中的吉祥經。一個作惡多端的人為什麼在那時會去聽這些呢?從死亡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識已被自己的惡業緊緊地捆綁住,又怎能來聽聞佛法呢?其實就算他仍在世時,也不會對佛法感興趣。只有仍活著的人才能聽聞佛法,但這也需要他們真的有興趣與有離苦的希求。但顯然一般人對佛法並不感興趣。你曾經察覺到他們在比丘吟誦佛經時認真聽聞嗎?由於他們不感興趣,所以很明顯的佛法並沒有深植在人的內心裡。他們最迷戀的東西其實都是骯髒不堪的,甚至連一些動物都會厭惡。不道德的人就是喜愛這些骯髒的事物,他們不會對其他事物感到興趣,也絕對不會對這些骯髒事物感到厭煩。就連離死不遠時他們仍會不斷的渴求!我們天神對人類的了解遠勝於人類對我們的了解。而您,尊者,是一位卓越的比丘。您是如此地了解人類、天神、地獄的眾生、與所有的有情。這也是為何每一層天界的天神們都是如此尊敬您。」

當天神領袖說完後,阿姜曼為了進一步澄清而問道:「天神們擁有著天眼與天耳,因而能看與聽到極遠的事物。天神們比人類自己更了解人間的善與惡,難道你們不能找出一個更能讓人們注意善惡之別的方法嗎?比起像我這樣的人類導師而言,我感覺到你們更有能力教導人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到這一點嗎?」

天神回答道:「我們天神已看過許多的人類,但沒有人能如您一般梵行圓滿。您對天神與人類一直平等地散發著慈悲,同時您又教導他們瞭解這世界上存在著眾多的有情,從最低下的至最高級精緻的眾生。你已試著教導他們接受這事實,在這世界確實存在著天神與無數其他領域的有情。但 儘管如此,一代又一代,從出生到死亡,人們從來沒有真正看見這些眾生。所以,他們又怎麼會對天神有興趣呢?至多,他們有時可能會瞥見一些奇怪靈異的事情,但在還沒有仔細考慮清楚之前,就聲稱他們見鬼了。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希望從我們天神這裡得到任何有關善與惡的忠告?雖然天神一直都知道人類的存在,但人類對我們天神的任何事都毫無興趣。

您教我們又如何去教導人類呢?這根本就辦不到啊!。我們只好讓業與業果自然地進展。就連我們天神也是不斷地承受過往業力的結果。若真能脫離業果,我們都將到達涅槃。那麼我們就不用再繼續承受這些辛苦了。」

「你說當業力滅盡時就可證得涅槃,天神了解涅槃嗎?天神也會如同其他的眾生一般去經歷到痛苦與折磨嗎?」

「尊者,我們當然也會經歷這些!歷來出世的諸佛皆教導眾生都需要超越苦,他們從沒有教導我們繼續保持在這受苦的泥沼之中。比起涅槃來,世上的人類對他們所喜愛的玩耍事物更加有興趣。因此他們沒有一個會想要證得涅槃。所有的天神都記得並嚮往著涅槃,因為這是諸佛對所有眾生的教導。但天神仍需先清除那缚在身上厚重的業,才能離開天界並踏進涅槃的正道。直到抵達涅槃,這沉重的不斷輪迴終於能停止,業與業果都止息。但只要仍有一絲業殘留,不論是哪一天的天神都一定會接受到善或惡報。」

「是否有許多的比丘能與你們天神溝通?」

「只有一些可以,但不是很多。他們通常都是勤於修行的比丘,並且像你一樣喜愛生活於森林或山區。」

「是否有在家人也具有這種能力?」

「只有非常稀少的在家人具有這能力。他們必須渴求著正法,並依正道修行直到內心明亮與清晰。那時他們才能覺知到我們。對空居天神自己而言,他們的軀體是粗糙易見的,但對一般人而言仍是太精緻而無法察覺。所以只有那些內心明亮清晰的人才有辦法覺知到天神。」

「經典中說天神因人類的惡臭而不喜歡接近人類。這惡臭是什麼?如果有惡臭,為什麼你們常常來拜訪我?」

「有良好戒德的人類就不會有那令我們刺鼻的臭味。這樣的人會散發著芳香,會令我們升起尊敬之意。所以我們對你的說法從未感到厭煩。

那些發出惡臭的是那些喪失廉恥,性格已完全與戒律的精神背道而馳的人類。儘管戒律是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公認最殊勝的標準,這些人卻癖愛著那些對每一位有清淨戒德的人來說是惡臭的事物。我們完全不想接近這樣的人類,他們真的是臭氣四溢並令人作嘔。天神並非天生厭惡人類,但只是接觸人類時就會聞到這刺鼻的惡臭!」

當阿姜曼敘述有關天神或其他有情的軼事時,比丘們都聽到入迷,一時忘了自己、時間、與一天的疲勞。他們希望,或許有一天他們也能自己親自體驗這些。而這願望讓他們樂於修行。這也是當阿姜曼認為需要敘述關於他自己或其他人的前世的經歷時會發生的情況。聽眾們熱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卻忘了該超越苦並證得涅槃。有時比丘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思已偏離了正道並告誡自己:「嘿,我失去正念了!沒有思考如何解脫苦,反而是在追逐著過往的幻影。」如此他能恢復正念一會兒,但正念很快地失去,又回到同樣的想法。因此許多比丘都領悟到定期的自我反省是很必要的。

阿姜曼所說的有關天神與其他有情的故事都非常的吸引人。他特別提到鬼界中就如人間一般也有著鬼流氓【譯按:惡靈、厲鬼】。這些造成混亂的壞咖一樣會被逮捕並關在一個類似監獄的地方。不同種類的罪犯會被關在不同的牢房。這些牢房裡滿滿都是罪犯,有男與女的鬼流氓,而且都是非常殘忍凶猛的厲鬼。阿姜曼提到,由牠們眼中所露出的殘酷無情便可知他們是不會回應任何的慈悲或善意。

鬼眾就如同人類一般,也是住在城市裡。大城市裡有領袖監督管理著鬼眾。但也有不少的鬼很正直善良,因此贏得眾鬼(包括厲鬼)們的敬重。眾鬼敬畏著那些擁有極大力量與權威的鬼神,這不僅僅是因為出於諂媚而已,而是因為自然的法則。阿姜曼總是宣稱惡業的影響力遠比不上善業的力量大,而他在鬼界中的見聞更加證明了這件事。有些已累積善業的眾生因其他惡業的成熟,仍會輪迴至鬼界。但他們行善的個性未曾改變,他們在鬼界也擁有著極大的權力,如此的鬼甚至能治理著眾多的鬼眾【譯按:阿姜曼的說法印證了中國古老的春秋及左傳所載的說法,善良且法力廣大的厲鬼護佑百姓,驅病納祥,故而受到人民的奉祀。一般民間信仰的王爺公、千歲、城皇、三太子、土地公、及類此的神明等均屬之。他們的世界很原始,會結群成黨,彼此鬥爭。落單的鬼則淪為孤魂野鬼,孤苦無依,易受厲鬼的欺負,很可憐,所以鬼界是惡道】。鬼眾的社會並不像人類般形成一群一群的團體或有種姓階級制度,他們的存在是緊緊依循著業力法則。他們的業果使得他們不會像人類擁有偏見【譯按:因為他們的社會很原始,大家都很苦,誰也沒有比誰優越,所以沒有偏見。】,他們的存在本質上完全是由他們的業果所控制,這是確定不變的原則。因此人類在這世界上使用權力的方式,無法適用於他們的世界之中。阿姜曼詳細地解釋這些事情,但很抱歉我記得的並不多。

阿姜曼是透過禪定遊歷鬼界。當鬼眾一看見他,就會像人類一般趕緊告訴大家來瞻仰他。鬼界的鬼王非常地尊敬阿姜曼,對阿姜曼有著淨信。他會帶領阿姜曼參觀鬼界各處,包括關著男女惡鬼的監獄。鬼王對阿姜曼解釋各種不同類別的鬼的生活狀況,並指出那些被關的鬼內心低劣並且過分地破壞他人的安寧。他們依照各自罪刑的嚴重程度而受到監禁。人類創造出「鬼」這個字眼來稱呼他們,但事實上他們如同其他的有情一般,是以他們天生的條件真實地生活在這個宇宙之中。

阿姜曼總是喜愛長時間地處在山巒或森林之中。在廊開府指導比丘一段時日之後,他開始必須思考他自己的處境。事實上他常常思考著自己禪修的狀況,

他知道他仍缺少足夠的決心來完成仍在他眼前的最後任務。很明顯,只要他繼續忽視這個呼喚並持續教導弟子們,將會拖延他自己對離苦的奮戰。他說,自從為了指導在東北的比丘們而從中央平原返回之後,他覺得他的心沒有比他獨居時進展地快速。他認為一定得再次加速自己的努力來實現最後的目標,那時就不用再掛念自己的修行進度了。當時,阿姜曼的母親以優婆夷的身份與他一起生活了六年。由於對母親的關心,使他不方便去任何地方。因此在獲得她的同意之後,他決定將母親安頓到烏汶府。他與母親和弟子們離開了廊開府,直接穿越了Nong Sung山區,通過Kham Cha-ee,在接近烏汶府的Lerng Nok Tha區走出山區。那年,他於烏汶府Amnat Charoen區的Ban Nong Khon村結雨安居。在那兒有許多的比丘和沙彌與他一起同住,他也認真地指導及訓練他們。當他停留在那裡時,愈來愈多的僧眾與信徒對佛法升起信心並接受他的訓練。

某天的深夜,阿姜曼正在禪坐,在心進入近行定後立刻出現了一個影像。影像中有許多比丘與沙彌,恭敬地走在他的身後,並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們的儀行能令人升起淨信。但有一些比丘匆忙地超越他,毫無尊重與自律。有些則是拼命地找機會超越他。最後,竟有些比丘拿著劈開的竹竿鉗住他的胸口,使他幾乎無法呼吸。當他見到這些比丘不尊重的行為,甚至殘暴地折磨他,他更加凝聚收攝內心以看清楚未來的事件。隨即,他了解到那些恭敬走在他身後的比丘們將正確如實地實踐他的教導。這些比丘真心地尊敬他,並將撐起佛法,確保佛法在未來能蓬勃發展。他們必將不愧於佛法,維持傳統佛教的傳承與修行,使世界各地的人們都能得到利益。對他們的尊敬與榮耀將遍及整個人間直至天界。他們將依照世尊的傳統教導堅持佛法的完整性。因此,佛教並不會衰落,甚至消失。

那些匆忙又沒禮貌地超越他的比丘們,則自認為已了解了法而狂妄自大。他們認為自己的禪定甚至超越了老師,完全忽視阿姜曼曾正確無誤地指導他們禪修的事實。他們對他在佛法上的教導毫無感恩謝意,因為他們早已認為自己專精於任何事物,他們的行為舉止自然也是如此。這種行為態度對他們自身、教法、與那些來接受他們指導的人們都極其有害。這些比丘的錯誤將毒害他們弟子的內心,而這些弟子將接續著危害自身、他人、以及下一世代,使得他們根本無法得知是否走在離苦的八正道之上。

再下一群的是那些等著機會要超越他的比丘們。這意味著一個有害態度即將開始產生,且將會影響到佛教的未來。就如同前一群比丘,他們持有許多錯誤的思想,會傷害自身與整個佛教。對所有佛教徒的心靈而言,這兩群比丘是個威脅。因為他們對行為的後果欠缺正確思考的能力,教法將面臨被完全破壞的危險。

而那些用被劈開的竹子夾住阿姜曼胸部的比丘們都自認為自己相當的見多識廣,然後就照著做。儘管是錯誤的行為,但他們還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究竟是對還是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一定會造成佛教界以及老師很大的不安。

阿姜曼說過他相當清楚在最後一群的比丘當中有哪些人,而這些人在不久以後就會造成他的麻煩。由於這些人都是他以前的學生,而且曾得到他的同意與祝福在附近結雨夏安居,所以他很難過他們會作這樣的事。他們回來的目的是來擾亂他而不是給予他應有的尊重。

過了幾天,省長與政府官員來到了僧團,而這批參訪團就是由那群在他禪境中對他施暴的同一群學生所陪同。他並沒將禪境中所見的一切告訴這批官員,而只是很謹慎的觀察他們的行為。他們一起請求阿姜曼向當地的人民募款,將籌募得來的基金在當地蓋一些學校。他們解釋這麼做可以幫到政府。由於阿姜曼深受人民的愛戴,所以他們一致決議來找阿姜曼商量,尋求他的援助。他們覺得這項計畫如果有他的參與,一定會成功。

當阿姜曼一知道他們來的目的,便立刻明白這兩名比丘是這次麻煩事件的始作俑者。而這起募款事件就象徵禪境中對他的攻擊。

後來,他把那兩名比丘給找來,並給予他們適當的教誡,他告訴他們身為一名禪修的佛教比丘,他的生活之道是根植於自我克制與平靜之上。

這段故事會在這裡重新提起,主要是為了使讀者能瞭解「心」的神秘本質:包括能知道明顯的或隱晦的事物,以及過去、現在、及未來的知識,阿姜曼在很多情況下都證實了這種能力。他為人處事超然客觀,想法也從不隱藏任何不可告人的世俗動機。舉凡他所說過的一切都來自於他的領悟與體證,而說出來的目的是讓大家去思惟。他絕不會去愚弄那些容易輕信的人們,或者造成他們的傷害。

這裡所記錄下來的一切並不是阿姜曼會跟一般人所說的內容,他只與跟他親近的核心學生敘述這些事。因此,作者揭露阿姜曼的事件可能是一種錯誤的決定,但我認為這對那些有興趣的人可提供一些有用的細節。就禪定及超自然神通這兩方面來說,在今日的頭陀比丘中,阿姜曼的經驗在範圍上可說是最寬廣且不可思議。有時候,當環境許可時,他會直接並明確地說明他的神通。但在其他的時候,他只會間接提及並作為一般教學之用。在沙里卡石窟的那段期間,他曾以他心通讀取某位老比丘的心思,由於那一次的經驗,儘管他是多麼熱切地想幫助他的學生們看到自己的不正思惟與邪見,他對於向別人揭露憑藉著神通他可知悉他人的想法或未來的事件這些事情,抱持著非常謹慎的態度。

當他很不客氣地指出某位比丘的不正思惟或正思惟時,對方會因為他的直率而受到不利的影響。他們總是會誤解他的慈悲心而得不到利益。而以敵意對待他的話語極可能會導致有害的惡果。因此,大多數的時候阿姜曼都是以間接的方式告誡比丘,他擔心犯錯的人在其他同儕面前會感到困窘及恐懼。他並沒有指名道姓,只是給予警告,好促使對方自我覺醒。但即使如此,有時犯錯的人會陷入很嚴重的沮喪,因為他感到自己在集會中受到了公開的譴責。阿姜曼自己也相當清楚這一點,所以不論在任何場合中他所使用的方法都是最善巧的。

可能有一些讀者對於在此所寫下的一些事情會感到不舒服,我對這一點感到抱歉,但我已正確無誤地記錄下關於阿姜曼敘述他自身的每一件事。許多在他指導下的資深比丘,都已確認並詳盡說明了這些經過,也為我們留下了一系列相當多的故事。

一般來說,外界的感官對象對於禪修中的比丘會造成最大的危險。他們喜愛想像著色、聲、香、味、觸、與腦中各種對異性的想法。雖然他們並非刻意這麼做,但這種傾向早已根深蒂固的深植在他們的人格特質中。不論是直接或間接的指導,這些一定都是阿姜曼的基本教誡。比丘們當然也會有別的想法或念頭,但除非是特別的嚴重,否則他不會太去注意它們。

傍晚的聚會顯然是最重要的時刻,阿姜曼會要他的聽眾們保持身心的平靜,當他在說法的時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打擾他們或他自己,以確保他的弟子們都能從聞法中獲得最大的利益。如果有人在當時放逸,生起邪念,就在他沈溺在邪念時,好像當場會被閃電擊中一般)【譯按:原文a bolt of lightening 是指閃電,但這是一種比喻,作者的意思是指阿姜曼會當場給予比丘當頭棒喝,而非是指比丘真的被雷給擊中。】。這使得這名膽敢胡思亂想的比丘顫抖不已並幾乎當場昏厥。雖然阿姜曼沒有指出人名,但他把胡思亂想的內容給公開,就足以帶給這名犯錯的比丘全身的震撼。而其他的比丘也會跟著惶恐不安,因為他們也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也同樣會淪為妄想下的犧牲品。在說法的期間,當棒喝聲持續不斷的響起,他的聽眾都屈服於現場的壓力,並聚精會神的端坐,保持警覺。有一些比丘竟然在當時進入了甚深的禪定,而那些未達到如此境界的比丘也害怕妄念紛飛而被喝斥(或者該說阿姜曼就像是一頭讓他們害怕的老鷹,隨時冷不防向下俯衝抓取他們的頭),而持續保持平靜與專注。

就因為這個緣故,與阿姜曼同住的比丘們在集中心智這一點上來說,已有了很大的進步,基礎也愈來愈穩固。他們與他住得愈久,內外舉止就會與他更和諧。那些與他同住一段相當時間的人,都會發自內心地服從他活潑的教學方法。不論是在說法期間或日常例行的活動,他們都很有恆心的去瞭解他所使用的善巧方法。他們不厭煩地觀察他,試著盡可能徹底追隨他的腳步。他們對「法」的渴望,以及對各種日常的修行的認真,內在的堅毅都在每天一點一點的增加,直到他們終於可以獨立。

至於那些跟他同住而未能證得道果的比丘,通常都是因為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外界的事務上,而忽略了內在的修持。譬如說,當他們心猿意馬時,他們會怕阿姜曼嚴厲的訶責。當他為此而責備他們的時候,他們又會因為太過於害怕以致於無法像其他人一樣冷靜的思惟如何解決自己的問題。

既然已經跟隨一位優秀的老師修行還會因循苟且,實在是很沒有道理。他們來到那裡,也住在那裡,卻都沒任何的改變,比如說:他們還是用跟以前一樣的態度聽法,仍陷在過去相同的思惟窠臼裡。在處裡每一件事的時候仍不脫無明習氣,以致於阿姜曼根本就沒有機會可以開導他們。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就如同剛來時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可肯定的是他們的德性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改變,而吞噬他們的邪惡仍持續的累積,未曾削減。)由於他們未曾厭倦這些惡習,他們也只好跟那些不幸的人一樣,找不到正確有效的方法去對抗惡習並扭轉修行的方向。不管他們與阿姜曼住在一起有多久,他們仍跟放在一鍋美食中的杓子一樣,永遠不知鍋中美食的箇中滋味如何,卻只能週而復始地從一鍋到另一鍋。

同理,蘊積了難以計數的邪惡的無明,將我們拾起並丟進「苦」的鍋子,或另一個充滿折磨的鍋子。毫無疑問的,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根杓子,從這一鍋被丟到另一鍋裡。我想要精進並調御自己的時候,總是會有耳語跟我低喃,叫我放棄,叫我放逸。我想要追隨阿姜曼的足跡,我想要聽他教我的法,並以此模式思惟。但耳語又再度響起,要我循舊習去思惟及生活,它就是不要我作任何的改變。

到最後,我們開始信任起無明,直到很快的失去警覺,在處裡每一件事的時候都因循苟且。因此,我們只剩下過去舊習的自己,對於激勵自尊或贏得他人的讚賞這一點,卻沒有任何的改進或進步。

習氣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極度重要的課題,因為它們深植在我們的個性裡。如果我們不好好的認真調御自己,去觀察及質疑每一件事,那麼它必將盤根錯節而難以拔除。

阿姜曼在旱季初的時候與他的母親一起離開了Ban Nong Khon。他們在每個村落停留一兩個晚上,直到他們抵達阿姜曼曾住過的家鄉。在那裡,他教導母親以及村民直到他們都無疑惑。然後,他才辭別家人,開始往中部平原的方向遊行。

他以頭陀比丘特有的那種不疾不徐的方式緩緩地遊行)。如果他偶然抵達某一處有充足水源的村落或地方,他就會搭起傘帳,開始平靜地禪修,直到他的身心又重新獲得了能量,才會再度展開旅程。在當時,因為沒有汽車,所以大家都是以腳徒步旅行。

儘管如此,他說他並沒有時間上的壓力,因為他主要的目的就是禪修,而終日徒步遊行就等於是經行了一整天。丟下他的學生獨自一人走到曼谷,就像是象王離開了它的眷屬獨自到森林裡尋找食物一般。他體驗到一種身心的抒解,猶如將長期以來壓迫在胸間的煩惱刺給拔除。他穿越了原野,梯田區,身心輕盈,全神專注在禪修上。沿路上幾乎沒有可以遮陽的地方,但他毫不理會太陽的灼熱。這樣的狀態讓他覺得長途旅行似乎變得更輕鬆了。

他肩上背著缽及傘帳,以及頭陀比丘的一些個人必須用品。雖然它們顯得有些笨重,但他卻一點都不嫌累贅。事實上,由於他卸下了對學生的關心而如釋重負,反而覺得像是浮在空中。他的出離感是全面性的,他的母親也不再是他的掛念了,因為他已盡他所能讓母親達到不動搖的信仰階段。從那時起,他只為他自己負責。他在走路時沉思著這些事情,一邊也提醒自己不能失去正念。

他就以這種方式在沒有人潮的路上經行,到了日正當中的午時,天氣相當的炎熱,他才會在森林邊緣找一棵舒適、陰涼的樹下稍作休息。他就那樣平靜地坐在那裡,在樹蔭底下禪修。到了下午,天氣變得沒有那麼熱,他就像一個明白一切有為法的固有危險,因此會去培育清明、睿智的心的人一樣,帶著沈穩繼續前進。他所需要的只是旅途中可以提供他每日托缽,有足夠村民的小村落;或者是與村落有適當的距離可方便他落腳及休息的好地方。

在繼續出發之前,他曾在某處更適合的地方住上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阿姜曼曾提到過,當他抵達在Saraburi 及 Nakhon Ratchasima兩府之間的Dong Phaya Yen 森林時,他發現了許多能為心靈帶來特殊的喜樂、且樹木叢生的山脈。他為了增強心智,所以有意延長停留在此區的時間,因為他早已渴望想再住在這種與世隔離的山林中。在離開一處適宜的地方之前,他會決定先留在那裏禪修一陣子直到該繼續前行的時間已到。他就這樣持續地穿越這個區域。

他描述當地是充滿各種動物的森林及山區,他以觀看以下的動物為樂:群鹿、野豬、水鹿、飛狐猴、長臂猿、老虎、大象、猴子、麝貓、野雞、熊、豪豬、樹鼩鼱、地鼠、及許多其他各種小動物。這些動物出來找食物的時候,如果正好遇上他經過,都不會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那個時代的森林區並不包括任何的村落,就算有住戶,數目也相當的稀少,大約只有三到四戶,彼此間區隔甚遠,他們群集在一起共同生活。這些居民會在阿姜曼經過的山區邊緣捕獵野生動物,種植稻米及其他穀類。當地的村民對頭陀比丘很有信仰,所以他能夠依靠他們乞得食物。當他住在那裡的時候,他的修行很順利。因為他們從不會去打擾他或浪費他的時間,也不與人來往並自給自足,所以一路上,身心方面都毫無阻礙,直到他平安的抵達曼谷。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