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22 November 2016

阿姜曼正傳 - 第三章第三節:至高的讚嘆

在阿姜曼證得解脫之後的幾個夜晚,過去諸佛在阿羅漢弟子們的陪同下,前來讚揚他的解脫。某晚,某一位佛陀帶領數十萬的阿羅漢弟子來看他;隔晚,又一個佛陀帶領近百萬的阿羅漢弟子前來。

每晚有不同的佛陀,帶著不同數量的阿羅漢弟子們來讚揚他。阿姜曼說:隨著每位佛陀所累積功德善業的不同而有不同數量的阿羅漢弟子跟隨,每位佛陀的功德善業在量上會有些差異。而陪同前來的阿羅漢弟子,在數量上也不是那位佛陀全部弟子的總量。弟子的數量僅表示每位佛陀所累積的善德的相對程度。

在這些陪同前來的阿羅漢弟子中,有許多是年輕的沙彌。(英譯版註:受戒為比丘需20歲以上,低於20歲的男孩可為沙彌,剃髮、著黃袍、守十戒。沙彌最低的年紀經典並無紀錄,傳統上是以佛陀之子,羅睺羅在7歲受沙彌戒時的年齡做為標準)阿姜曼對此抱持著懷疑態度,所以他深思了這件事。他瞭解到「阿羅漢」並不專指比丘,內心完全純淨的沙彌也可以是一位阿羅漢弟子。所以他們的存在也完全沒有在這議題上造成困惑。 (英譯版註:提及涅槃的世俗觀念時,人們可盡量將涅槃的存在無任何前提的概念放在腦中,譬如當你認為已無餘涅槃的佛陀與阿羅漢弟子不可能再出現在這世間,你已把前提置在無前提的涅槃之上。

大部分前來讚揚阿姜曼的佛陀們會如此對他說:「我,如來,察覺到你已逃離那無窮無盡的苦難所帶來的傷害,而那些苦難是你以前仍待在生死輪迴的監牢中所必須承受的。因此我前來表達我的讚揚。這是一所巨大、堅不可摧的監獄。它充滿著能奴役那些不警惕者的勾人誘惑,以至要衝破它幾乎是不可能。活在世上的茫茫眾生,少有人會留意去尋找能出離不斷折磨身心的方法。他們就像生病的人卻不願意費事吃藥。即使醫藥充足,但對一個拒絕接受治療的人是沒有用的。」 佛法就像藥一樣。在輪迴中的眾生被嚴苛的無明所折磨,導致無窮無盡的苦難。而這種病是可以治愈的,但必然需要服下正法的藥。若不治療它,它會拖累眾生,令大家跌進無止盡的生死輪迴,被身體與精神上的痛苦緊緊綑綁。雖然佛法在整個宇宙中都存在,但那些沒興趣使用佛法治癒的人是無法在佛法中獲得任何益處的。

「佛法以它自然的狀態存在著。而眾生也以無盡輪迴的自然狀態活著,不斷地像車輪一樣在原處打轉,經歷每一世的痛苦與折磨。

他們不可能看到苦邊盡。而且沒有辦法能幫助他們,除非他們願意自助,堅守佛法的原則,並努力將其付諸實踐。不管曾有多少佛得道,或他們的教導是如何的豐富,只有那些願意吃下藥方的人才能受益。」

一切諸佛所教的法,必然是相同的:諸惡莫做、眾善奉行。沒有比這更殊勝的教法了。眾生心中最頑強的貪嗔痴,就算它們的力量再強大,也無法超越諸佛教法的力量。這正法足以消除各種的煩惱。當然除非那些修行教法者允許自己讓煩惱給擊倒,卻因此宣稱教法毫無用處。

無明煩惱在本質上一直抵抗著佛法的力量。因此順從無明煩惱者,就是藐視佛法的人。他們不願意行正道,因為他們認為這難以做到、浪費時間,他們寧願花時間享樂-儘管享樂帶給他們傷害!一個明智、有遠見的人不應該只龜縮在自己熟悉的殼內,就像是待在一鍋滾燙開水中的烏龜。找不到出路,所以注定會死。這世界就是一個被貪嗔痴的炙熱所燒煮的大釜。這世俗中各種類的眾生,都必須忍受這折磨。因為沒有安全的避難處,沒辦法逃避那心中燃燒的大火 那正是苦的所在。

「你真的已經見到如來了嗎?什麼是真正的如來?真正的如來就是你體認到的純潔的心。我所顯現的身體,僅僅表現出傳統上相對性的實體(英譯注如下)。這身體並無法表示出真實的佛陀,或真實的阿羅漢,它僅僅是我們世俗的外觀。」

(英譯注:能了知事物的內心從無始以來就被無明所佔據,所以無明早就在「能了知者」的內心建立了據點(中心),這錯誤的中心形成了一個人自我意識的核心,這自我意識在五蘊與六根的經驗催化下,造成”能了知者”與”被了知的外在世界”的對立性(或雙重性),而這又增強了自我的觀念。自我觀念是從內心的心念流而開始的,它的流出形成了整個感官世界,或是有前提的俗世。因為如此,才稱所有的物質、心靈現象都是傳統、相對性的實體(sammuti),它們只對能感知到它們的能了知者而存在。而這造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將心陷入在自我欺騙的羅網中。當摧毀了內心的無明時,內在的自我觀念也於心中消解,所有傳統、相對性實體就不再對心有任何的欺騙能力,也就不再殘留在內心。雖然只要阿羅漢還活著時,這些相對性實體仍在五蘊中佔有一席之地,但它們絲毫無法影響內心認同、也無法造成任何的果報,這就稱為完全的自在。)

阿姜曼回答說,他對真實的佛陀與阿羅漢毫無疑惑。他還有困惑的是:為何佛與阿羅漢證得無餘涅槃後,在世上應該無任何殘留的遺跡,卻仍然可以身體的形式出現。佛陀對他解釋:

「如果已證得無餘涅槃者希望與其他已潔淨內心但仍具有世俗身體的阿羅漢接觸,他們必須暫時設定一個世俗的身體來做接觸。但如果想接觸的雙方都已達無餘涅槃,那就完全不必要使用世俗的身體。因此,當有必要與世俗接觸時,才需要使用世俗的實體;但當已經完全超越世俗後,就不再有這樣的問題。」

「所有的佛能藉由徵兆(英譯註:在心中自動升起的精神跡象、影像、或畫面)了知過去與未來的事件,這些徵兆象徵著世俗發生的真實情況。例如,當一位佛陀想知道在他之前諸佛的生活,他必須要取得每位佛的徵兆、與那位佛陀當時生活環境的細節,因為這些資料能直接導出他的理解與知識。如果事物已超出了世俗的相對性所能包含的範圍,例如全然的自在(vimutti),就不會有任何徵兆代表它。

正因為如此,世俗的現實與慣例是理解的共同基礎;對過去諸佛的知識也依賴於此,如同我在此所示範的。

我與阿羅漢弟子們,以原來世俗的形式出現是有必要的,這樣你或其他人才能知道我們的外表為何。如果我們不以實體出現,沒有人能覺知到我們。」

「在某些場合需要向世俗表示全然的自在(vimutti)時,就需要借用適當的方法或實物。當兩個已完全純淨的內心彼此接觸時,只存在了知的本質,而這是不可能以世俗的方法說明的。

所以當揭示完全純淨的本質時,我們必須借助世俗的事物去描述全然自在(vimutti)的經驗。

例如,我們可以說「全然自在」是一個「超越徵兆所能表達的、光芒遍照、終極喜樂的狀態」。這些都只是被廣泛使用、慣常的說法或隱喻。

而內心清楚「全然自在」的人則對它的本質不會有一絲疑惑。由於它的本質無法傳遞,「全然自在」對相對性的世俗而言是不可思議的。阿羅漢則完全了知世俗與真實的全然自在,包括依世俗事物的前提所建構的全然自在,與真實、無任何前提下就存在的全然自在。你問我這件事,是因為疑惑、或只是作為一個話題?」。

「我對一切諸佛在世俗基礎上或是無前提的本質都沒有疑惑。我的詢問是出於世俗上的尊敬。即使你與阿羅漢弟子們沒有來看我,我對真實的佛、法、僧也沒有疑惑。我已堅定地建立起『凡見法者即見佛』。這意味著,世尊、法、僧伽每一項都代表相同的絕對純淨,完全超脫世俗,統稱為佛法僧三寶。」

「我,如來,詢問你這個問題也是出於謙恭與友善的問候,而非認為你有疑惑。」

當佛與阿羅漢弟子一起前來拜訪時,只有佛陀會與阿姜曼說話。陪同的弟子們,沒有人會說任何一句話。他們安靜、沉著地坐著,態度值得人們給予至高的禮敬。即使是外觀看起來是可愛的小沙彌,也表現出相同的從容、沉著。他們有些很年幼,約9到12歲之間。阿姜曼說他們的外表真得很惹人喜愛。

一般人通常只能看出他們是可愛、耳聰目明的孩子。在不知道他們已是阿羅漢的狀況下,有些人很可能會想要去鬧鬧他們、或調皮地伸出手去撫摸他們的頭,而沒有察覺到這樣做是完全不恰當的。當阿姜曼說到這裡時,一個調皮的想法不禁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可能會不計後果地先屈服在和他們一起玩耍的衝動,然後,我總可以再乞求他們的原諒吧。

阿姜曼說,雖然他們都還是很年輕的沙彌,但他們的表現都很成熟。他們很安靜、穩重,且看起來有如所有阿羅漢聖弟子一般具有威儀。總之,所有跟隨每一位佛陀的阿羅漢比丘及沙彌都會表現出無懈可擊且最令人尊敬的行為。他們整齊、有序,看起來愉悅,就像是一疊已洗乾淨且折好的僧袍一般。

阿姜曼對於佛陀時代的經行與禪修一直都感到很好奇。他有一些關於資深與資淺比丘之間互動的禮節以及禪修時是否有必要穿著正式袈裟的問題。當這些問題在他的心中生起時,在禪境中總會出現過去諸佛或聖弟子們其中的某一位,為他示範佛陀時代應有的慣例行徑。例如:阿姜曼很想知道該如何經行才能適當地表達對「法」的恭敬。這時就會出現過去某一位佛陀或阿羅漢,為他仔細地示範手部應擺放在何處,該怎麼走,以及該如何保持沈著穩重的威儀。這些示範的內容有時候會包括很多詳盡的指引,而有時候這些則是透過舉例來說明。他們同時也為他示範在禪定中適當的坐法,包括面向最適宜的方向及採取最好的坐姿。

阿姜曼說到了一些件關於資深與資淺比丘彼此表達敬意的奇怪事情。阿姜曼想知道究竟在佛陀時代的僧伽是如何表達對彼此的尊重。就在這個想法生起後沒多久,某一位佛陀與阿羅漢弟子的影像便出現在他面前。這些阿羅漢們的年紀都不相同,有的很年輕,有的年紀很大,有一些甚至老到鬢髮都已經白了,還有相當多不同年紀的小沙彌跟在一旁。然而,佛陀與阿羅漢們並非同時出現,每一位阿羅漢都是個別出現。先抵達的就坐在前面,而稍後抵達的則坐在後面,這樣的次序是按先來後到而不是按年紀來區分的,甚至那些早到的沙彌會坐在晚到的比丘前面。最後一位最晚到、也最年長的比丘抵達後便從容地坐在最後的空位,沒有人露出任何困窘或不好意思的樣子。即使是佛陀本人也是在抵達後,就直接坐在有空位的座位上而已。

看到這種景象,阿姜曼心中有些懷疑。他感到疑惑的是難道佛陀時代的比丘都不尊敬年長的比丘嗎?這當然不是一種激勵人心的景象。當「法王」【譯按:指世尊】及其最親近的弟子們如此不分尊卑,那麼當佛陀及其弟子們在說法時,又如何期待聽眾能信服呢?很快地,答案自然在心中生起,而非來自佛陀及其弟子們所給予的答案:這就是一種純粹的解脫法,一種不具因緣相對性及世間法的實例,所以才會沒有固定的禮節順序。他們正在示範全然清淨的真正本質,是完全的平等,不管世俗的名稱是稱作年輕、年長、或高與低。從世尊開始到最年輕的阿羅漢沙彌,他們在清淨的境界中都是平等的。阿姜曼所見證到的是一個決定性的證據,那就是所有阿羅漢比丘與沙彌都是一樣地清淨。

這一點他已經很清楚了,但他還是不明白就世俗的觀點他們是如何互動的?當這個念頭生起沒多久,坐在他面前的佛陀與阿羅漢的景象又開始改變了,之前他們是沒有特定的順序坐在一起,現在卻換成了佛陀坐在前端,而先前坐在前面的小沙彌則坐到最後面去了。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一種最令人恭敬的景象。此時阿姜曼很清楚地瞭解到這個畫面代表著佛陀時代比丘們互相尊重的傳統方式。就算是已解脫的年輕阿羅漢還是必須尊敬心中尚有無明而仍正確修行的資深比丘。佛陀接著闡述了這一個主題:

僧伽彼此必須和睦相處,猶如單一的個體般水乳交融,但這並不意味著是那種世俗的友好,而是「法」的那種平等無二的友好。當我僧團中的比丘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即使是人數很多,他們也都沒有爭吵或表現出驕傲自大的樣子。那些不尊重佛陀的教法與戒律的比丘,是不配稱作如來的弟子。即使他們會模仿佛弟子的樣子,但也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而已。只要比丘們尊重代表佛陀的教法及戒律,且永不違背,那麼不論他們身在何處,何時出家,或來自什麼種族、國家、地位,他們都稱得上是如來的弟子。而一位真正追隨如來的弟子,有一天必將證得苦邊盡。

當佛陀及其弟子們說完以後都立即消失了,而所有阿姜曼的疑惑,也在景象清楚地出現面前時消失了。

有關阿姜曼對禪修時應該穿何種僧袍一事:有一位阿羅漢弟子出現在他面前,並為他示範為何不用每次都一定要穿正式的長袍,他示範著在穿著正式長袍時該如何禪坐與經行,與不著長袍時該如何做的例子。有關比丘僧袍的一切他都已清楚了,包括比丘三件僧袍的正確顏色。他跟阿姜曼解釋土褐色的僧袍是由波羅蜜樹的心材分別染成淡褐、中褐、及深褐等三種不同的色調。

仔細思惟這些事件足以讓我們確信阿姜曼的修行方法都具有完整並已確認的先例,他絕不會對不確定的事物只做臆測,而讓自己的修行陷入險境。 因此。他的修行從一開始到最後都是很平穩、協調、且無過失。當然,現今已經很難再找到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人了。那些採用他修行方法的人一定會表現出優雅得體的行徑,成為這麼優秀的老師的學生,而且他們的修行也一定會進展的很順利。而那些輕視傳統修行方法的人就像是孤魂野鬼或失怙的孤兒一般,他們會背棄老師而修改修行的方法,以符合自己主觀的見解。阿姜曼具有神秘、難以言喻的內明指引著他,他的弟子中沒有任何人可與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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