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14 November 2019

成观法师: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义贯 卷第一 (1)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义贯卷第一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

  沙门释成观撰注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注释】

  “楞伽”:楞伽是山名,也是城名,以此城在楞伽山顶,故以山名为城名。楞伽为梵语,中文译为“不可往”、“不可到”、“难入”。因为此山城极高,原为夜叉王所据,在此啖食生灵,无路可通,无神通者不可往,故名。又楞伽山在今之锡兰岛上,锡兰古名斯里兰卡(SRILANKA),其中“兰卡”即为楞伽之今译。再者,以佛在龙宫说法后,自龙宫出,降服夜叉王,即于此山城开演此大乘无上经典,故以楞伽为经名。又,此经乃佛以自证境界,为诸大菩萨开演之无上圆顿法门,非凡愚可入,故名不可入。

  “阿跋多罗宝”:阿跋多罗宝是梵语,中译为“无上”。阿跋多罗宝即是无上宝。以佛在此经中所开演之五法、三性、二无我、八识,会归于唯心现境界,乃为无上之法宝,故名此经为无上宝。

  “经”:梵语是修多罗(Sutra),中文译为契经,简称为经,义为契合、贯通。谓上契佛心自证境界,下契众生根机。如是佛心与众生心得以贯通,故名为经。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

  【注释】

  “宋”:为刘宋,非赵匡胤所立之赵宋。刘宋系在晋末南北朝,为南朝之始,乃刘裕所立,故史称“刘宋”,其年代为从西元四二○年至四七七年。

  “天竺”:印度古译名。

  “三藏”:经、律、论为佛法中之三藏教典。后世乃以通达三藏教典之法师名为三藏,或三藏法师。

  “求那跋陀罗”:汉译为“功德贤”,中天竺人。因他好学大乘,故号为“摩诃衍”(摩诃衍汉译即是大乘之义。)求那跋陀罗法师于刘宋文帝、元嘉十二年(西元四三六年)时,从海路来广州。广州刺史车朗,表奏文帝,文帝遂遣使迎至京师,深为崇重,京城大臣多师事之,并请讲《华严经》。

  法师以不精通华语,引以为憾,便乞求观音菩萨为他增加智力,后夜里梦见有天神替他换头,于是遍通华语,便为众开讲《华严》。

  【一切佛语心品之一】

  【注释】

  “一切佛语心”:“一切佛语”就是一切诸佛所共说之法门。“心”是精要之义,以此品乃集一切诸佛所共说之法门之最精要者,故名此品为“一切佛语心”。

  又,诸佛所说法门之最要者,无非心地法门。故《起信论》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是心则摄一切世间出世间法。”故心为一切佛法之本,是故名此品为“一切佛语心”。

  又,此经共四品,即是四卷,每品皆名为“一切佛语心品”,这是本经最大的特色。这表示诸佛所说之法门原无二致,又表示此无上圆顿法门,乃大菩萨顿修、顿证、顿入佛地之不二法门,故各品皆同一名,此不二之义也。

  “品”:即卷、目之义,等于现代所称之章、节。

  “之一”:即第一品。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南海滨楞伽山顶,种种宝华以为庄严,与大比丘僧,及大菩萨众俱,从彼种种异佛刹来。】

  【注释】

  “如是我闻”:“我”是指阿难尊者,谓此经为我亲从佛闻。佛将入涅槃,阿那律教阿难问佛四件事:佛灭度后,佛弟子依谁而住?以谁为师?结集经典时,一切经首当安何语?恶性比丘如何处之?佛答:依四念处住;以戒为师;当来结集经时,一切经首当安“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某处、与某某大众俱”;恶性比丘,默而摈之。

  “一时”:因印度与中国记载年代之方法不一样,故但称一时,亦即:在某一个时候之义。

  “佛”:梵语“佛陀”,中译为觉或觉者。觉,即是离念、无念之义。故《起信论》云:“所言觉义者,谓心体离念。离念相者,等虚空界、无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来平等法身。”此即以达无念,名之为佛;若有念,则不名为觉,故《起信论》云:“一切众生不名为觉,以无始来念念相续未曾离念故。”又说:“若有众生能观无念者,则为向佛智故。”故知离念方名为觉,有念则不得名为觉者。又觉有三种意义:一、自觉:觉知自心本无生灭,是故心体离念。二、觉他:觉一切法无不是真如,亦以此法令众生觉。三、觉行圆满:以上二觉皆达究竟圆满,故称觉行圆满。

  又,以此经言之,所谓觉者,则为觉自心现;以心外无境,一切唯心所现,若于此觉了,则名为觉。

  “南海滨楞伽山顶”:“南海滨”,以楞伽山所在之锡兰岛位于印度南方之海中,故称南海滨。“楞伽”,义如前说。

  “大比丘僧”:“大”是形容名高德著。“比丘”是梵语,有三个意义:一、怖魔,二、乞士,三、净戒。“僧”梵语全文是“僧伽”,简称为僧,意思是和合,或众。因僧团是众所和合,故名僧伽。

  “菩萨”:梵语菩提萨埵之略。菩提是觉的意思,萨埵为有情,合称觉有情,意义为:求觉的有情,及欲令有情觉悟之人。此即上求下化之义。

  “俱”:在一起。

  “从彼种种异佛刹来”:从各种不同的佛土来。“异”是不同。“佛刹”即佛土。一佛土即是三千大千世界。

  【是诸菩萨摩诃萨无量三昧自在之力,神通游戏,大慧菩萨摩诃萨而为上首;一切诸佛手灌其顶,自心现境界,善解其义。种种众生,种种心色,无量度门,随类普现,于五法、自性、识、二种无我究竟通达。】

  【注释】

  “菩萨摩诃萨”:“摩诃”,梵语,大的意思,合称:大菩萨,通常是指住、行、向三贤或登地以上的菩萨。尤于此经乃专为根熟或地上菩萨所说,故与会当机多是登地之大菩萨。

  “三昧”:梵语三摩地(Samadhi),音译为三昧,乃一音之转。三昧为正受之义,俗称为定。“三”是正,昧(摩地)为受。正受者,谓一切受不受。一切受者,谓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或称苦、乐、舍三受。何以一切受不受名为正受?以此一切受皆为依于意识取著分别六尘而有,修定者必须离于六尘之妄想分别取舍,故无所受,其心得于正定,名为三昧正受。

  “自在”:解脱、无碍之义。

  “神通游戏”:其神通变化已达到自在无碍之境,故有如游戏一般;又以其无所著故,故其视神通如游戏。

  “上首”:即是“为首”之义,亦即居大众中之主位。

  “一切诸佛手灌其顶”:“灌顶”为等觉或十地菩萨,受佛职位之仪式。有如王子在登基受王位前,由前王以水灌其顶;法王子(菩萨)亦如是,于十地中,由法王(诸佛)亲“手”以一切智水“灌其”头“顶”,令得一切智,与诸佛无二,而得成佛,即授其佛之职位。佛之职者,谓度一切众生;佛之位者,谓佛果菩提。

  “自心现境界,善解其义”:此为倒装句,其序为:“善解”“自心现境界”之(“其”)“义”。“自心现”,谓一切法唯是自心所现,外境实无,以心执著故有,不执即无,故一切境唯在一心之用,故称“自心现”。菩萨修行达此境界者,称为通达而善解“自心现境界”。此实为本经一经最重要之大旨。

  “种种众生,种种心色,无量度门,随类普现”:谓:为度“种种众生”,皆观其“种种心色”不同,而以“无量度”化之法“门”,各“随”其“类”,于十方佛土中“普”遍示“现”,而度化之。“种种”即各种之义。“心色”即是色心;色即是色身,故心色即是身心;以一切法由心所造,众生色身之别亦由其心,故先言心,后言色。“种种心色”即是《金刚经》所称之四生九有,以六道四生众生之身心皆有所区别故。

  【诠论】

  此句谓大慧菩萨已得大神通智慧,为度众生,能化身千百亿,化成与其同形同类,然后以无量方便法门度化之,此即菩萨四摄法中之同事摄。此亦即《金刚经》所云:“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若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此为菩萨之大机大用,亦即《普门品》中所云:“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乃至“应以执金刚神得度者,即现执金刚神而为说法。”佛在《大般涅槃经》中亦自说于因地为菩萨修行时,为度某类众生,常示现与其同类,而度化之,如为度鸽子,则示生为鸽身,乃至示生为鹿、牛、羊、猪、蜜蜂、昆虫等,乃至示现生为聋、盲、闇、哑、贫穷、屠夫,以至生于边地、外道,而度化之。然此等示现皆为菩萨以大悲愿力之所成就,非是菩萨有此等罪报也。又,菩萨为何随类现身,以同事摄摄化众生?此有二义:一、以众生皆著我相,若示与其同,则容易摄化;二、此亦菩萨之修行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亦是修行随顺众生,即十大愿王普贤菩萨之第九大愿:恒顺众生。

  【注释】

  “五法”:即相、名、妄想、正智、如如。

  “自性”:即三种自性:妄想自性,缘起自性、成自性,亦即唯识学上之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

  “识”:即八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

  “二种无我”:即人无我与法无我。

  【诠论】

  此段赞大慧菩萨于此诸法已究竟通达。上之“自心现境界”乃一经之总纲,此四类法门乃此一经之别目。佛所说种种法门,不外此一纲四目。

  【尔时大慧菩萨与摩帝菩萨,俱游一切诸佛刹土,承佛神力,从座而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以偈赞佛:】

  【注释】

  “尔时”:那时。

  “摩帝菩萨”:“摩帝”即三摩地,意义为正定;以此菩萨主定,故名摩帝。定与慧乃为一体,而大慧菩萨主智,故摩帝菩萨常与之共行。

  “俱游一切诸佛刹土”:“游”字非为游玩义,乃现身度生之义,由于此二大菩萨已得自在神通,故视于十方佛土度生有如“游”戏、或旅“游”,故云“游”。

  “承佛神力”:以下大慧菩萨要以偈赞佛,所赞者,为法王之境界,非大慧菩萨所能得知,故须承佛威神方能知而赞叹。

  “偏袒右肩”:“偏袒”是袒露之义。佛制将袈裟搭在左肩,露出右肩,表示恭敬,称为偏袒右肩。《释氏要览》引《舍利弗问经》云:“‘于何时披袒?’佛言:‘随供养时,应偏袒,以便作事故。作福田时,应覆两肩,现福田相故。’”随供养,例如见佛、礼佛、问讯、入众等时候,须偏袒右肩以示恭敬。作福田,如临斋、坐禅、诵经、入聚落、树下坐时,令人见田相端严,故须通披。

  “右膝着地”:又名胡跪。“胡”是西方人之义,以此礼乃西天之仪。右膝着地为单腿高跪之姿势。

  “偈”:梵语“偈陀”(Gāthā)为一种文体,译为颂。通常以四句为一偈,且字数有一定,如为三言、四言、五言之偈等。又,偈颂常用来赞美之用,亦有用来说法者。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义贯】

  一切“世间”之法,本“离”于“生灭”,其生灭之相“犹如虚空华”,如来以“智”照了,“不得”其“有无”、来去、生灭等相,究竟远离一切二法之情计。然佛愍众生迷物执妄,故“而兴”起“大悲心”而普为济度,令离于此虚妄有无之法,而得证法身。

  【诠论】 此偈赞佛离于凡夫妄见。

  【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注释】

  “一切法”:指世出世间、内外、根尘识等诸法。

  “心识”:指心意意识而言。

  “远离”:谓本性即离,当体即离,非作而令离,如二乘之所为。

  【义贯】

  “一切”诸“法”本来“如幻”如化,不可执取,其性本“远离于心”意“识”之分别取著,如来以“智”照了,故于一切法“不得有无”、来去等相;然以二乘之人虽离我执,犹未达法空,故执法为实有,是故见有生死可离,有涅槃可证,不得究竟。

  又,唯识立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虽已达境空,犹执心为有,亦未达究竟。佛以愍此等权小之机,故“而兴”起“大悲心”,广为济度,令见实际。

  【诠论】 此偈为赞佛离于二乘、权小之谬见。

  【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注释】

  “断常”:为外道之邪见。“断”谓断灭,谓死后即一切皆无,所谓“一了百了”。“常”谓一切永远如是,恒常不变:如生为人,生生世世皆为人,如生为猪,生生世世皆为猪。又,执常论者,多执一切皆为大自在天所造,故一切恒常不变。此断、常二见,皆为拨无因果,与一切法因缘生之正理相违,故称邪见。盖若执此二见,则无因无果:若执断见,则计虽造善造恶,亦无来生受果报;然实有果报,因果昭然,故知此断见为非。若执常见,则计一切皆由大自在天所决定,一切法无论如何皆常恒不变,如是则亦同于无因无果;然实有造恶堕生死,修道而出轮回、证圣果者,故知一切皆在众生自心为之,非由大自在天一人所造。此断常二见即所谓拨无因果者,执此二邪见者,其罪甚重,死后当堕地狱,以其坏一切法故,不但坏世间因果,亦坏出世间因果,如是则无人修行;不修行,则众生永无出离生死之期,是为断善根佛种,故学佛人最须远离此二见。

  【义贯】

  佛已“远离于”外道之“断常”二种邪见,观了一切“世间恒”悉“如梦”,亦如梦境,乃唯自心所现,本离于断常二相;佛以无上正“智”照了。故于一切法“不得有无”断常二相。然而佛以怜愍凡夫外道执断常邪见之人,自害害人,当受大苦,故“而兴”起“大悲心”而度化之。

  【诠论】 此偈为赞佛离于外道邪见。

  【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

  【注释】

  “人法无我”:即人无我与法无我,亦即人空及法空。此为佛与大菩萨所证之境界,已超乎二乘之人无我,而达法无我,因此人法双空。“无我”即是空义,亦即不执为我、我所之义。

  “烦恼及尔焰”:“烦恼”即烦恼障,亦即是事障。“尔焰”为梵语,即是智障,亦称所知障,此为理障。此理事二障断尽方能证人空、法空:烦恼障尽时,证人空(人无我);所知障断尽时,则证法空(法无我)

  【义贯】

  佛如来以智证“知人”及“法”二者皆“无我”;故如实了知“烦恼”障“及尔焰”(所知障)之本性“常”自“清净”、无相,了“无”能证所证、能断所断等之能所二“相”。菩萨于断证虽已造极,然能所之相犹昭然未泯,故仍未达究竟,佛因是“而兴”起“大悲心”而教化之,令境空心泯,速入佛地。

  【诠论】 此偈为赞佛已离菩萨微细之能所断证二相。

  【一切无涅槃,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远离觉所觉,若有若无有,是二悉俱离。】

  【注释】

  “一切无涅槃”:“涅”:即是灭度义、谓灭生死、度烦恼;亦即寂灭,离生死、出三界,得解脱之义。“一切无涅槃”,谓一切法其自性本来涅槃,本来空寂,无有生起,既无生起,则无有灭,因此不用更求寂灭,否则即是头上安头,一切法当体即是涅槃寂静。此是佛所自证之极理,是故能够度而无度,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无有少法可得。

  “无有涅槃佛”:意即“无有”证入“涅槃”之“佛”,或“无有”在“涅槃”之“佛”。第一义:若有证涅槃之佛,则佛有能证、所证,则不得谓为佛,以佛已离一切相故,故《金刚经》云:“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一切相皆离,更何况能证所证相,因此不可谓有证涅槃之佛,故偈云:“无有涅槃佛”。第二义,无有在涅槃中之佛:若佛在涅槃之中,则不能大作佛事,度化众生,若不度生,则不得谓为佛,因此说“无有涅槃佛”,此则赞佛度生无尽也。

  “无有佛涅槃”:从来没有一尊“佛”是入于“涅槃”的。因佛已证一切法皆自性涅槃,因此不更须再证入涅槃,否则即如上所言之头上安头,床上架床,而成二乘之颠倒。以此之故,佛不用再入于涅槃,即于生死而见涅槃,此即《大般涅槃经》中所明之无相涅槃,亦即不用取涅槃相而涅槃,以佛已离一切诸相故,连涅槃相亦离。此句之第二层意义为:佛以如是大智,而起大悲度世,是故诸佛皆不究竟涅槃,此即上偈所云:“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盖佛已自证一切皆自性涅槃,则不见有众生、烦恼、生死,如是佛亦可入于涅槃矣;如佛初成道时,即因此而思欲入于涅槃,然念众生犹迷诸法自性,枉受辛苦,故不入于涅槃,而由梵天王之劝请,转于正*轮。是故,佛以大悲故,皆不究竟涅槃,故云:“无有佛涅槃”。

  “远离觉所觉”:“觉所觉”是能“觉”与“所觉”。能觉即是指佛,所觉即是指涅槃理,亦是泛指一切佛所证之理。此谓:佛已“远离”能“觉”与“所觉”,是为总结佛已离能所之相。盖佛名觉者,今既连能觉、所觉皆离,是故《金刚经》云佛于阿耨菩提为无有少法可得;若有少法可得,乃至少许觉相,皆是能所炽然相待,未能达于自觉圣智法性真身,是故佛名“无所著等正觉”者,以此。

  “若有若无有,是二悉俱离”:“无有”即是“无”。“若”,语助词,亦可当“或之义”。简之,“若有若无有”,亦即“有与无”之义。此二句合谓:佛于有与无两者,悉皆远离。“有”与“无”,可指上述之外道所执断常二见,亦可指凡小之见有见无:凡夫见有,是故贪爱生死;二乘见无,是故憎生死爱涅槃。简言之,一切凡愚邪小之断常等见,皆本于有无二法,扩而言之乃至四句及六十二见、一百零八见,皆从见有见无而生。是故宗门谓“离四句,绝百非”者,以此,以断妄想根本故。

  【诠论】 此二句为赞佛于“有”“无”等二边之见,悉皆远离。

  【义贯】

  佛已自证一切法自性本来涅槃,是故“一切”法“无”有更须“涅槃”者:是故“无有”一法名为“涅槃”且为“佛”所证者,亦“无有”一人名为“佛”而能证于“涅槃”者。如是,佛则“远离”于能“觉”与“所觉”,及一切能所相。乃至“若有、若无有”等,“是”一切“二”边之见,“悉”皆“()”远“离”。

  【诠论】

  此段第一句“一切无涅槃”是总说,下二句:“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是别说,即再分别说明一下佛所自证的“一切无涅槃”之结果:因佛已证“一切无涅槃”,是故离能证所证相,而“无有”证得“涅槃”之“佛”,亦“无有佛”入于“涅槃”。

  复次,“一切无涅槃”是总说佛已离于能证所证,下二句则分别说离于能证之佛、与所证之涅槃,亦即是谓“无有”一法名为“涅槃”而为“佛”所证者(此明离于所证之涅槃),亦“无有佛”而能证于“涅槃”(此明离于能证之佛)。至此一切能所皆悉已离,以连能证之佛都离,又有何物不离!是故接下去说:“远离觉所觉”。

  复次,有恶心邪见愚痴之人,取断灭见,见有实法,而谓佛实入于涅槃,而取灭度——而佛实不涅槃,亦不取灭度,以佛已证能所双泯故,若言佛有实涅槃者,是为谤佛。此不但谤佛无有大悲,弃舍众生而取灭度,亦复谤佛犹有能证所证,未达究竟,是则于佛之悲智二者起双谤,是故佛于《大般涅槃经》中云:若有人言佛有涅槃者,为魔伴党,非我弟子。然佛之所以示现入于涅槃者,乃为度化愚痴之人,令见有涅槃可入,而不复乐于生死流转,因此勤修道业,得出离故。而佛实不入于涅槃,以法身常住不灭故。是故六祖大师言:“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亦是破斥凡小邪执也。

  【牟尼寂静观,是则远离生,是名为不取,今世后世净。】

  【注释】

  “牟尼寂静观”:“牟尼”即释迦牟尼佛。“寂静观”,即以寂静无念、无分别之心观于一切法。盖佛已离于能所等一切相,故其心究竟寂静无念,无有作意,而其观于一切法者,则为清净之无功用行。再者,前面最初赞佛离于凡见,最后赞佛离于佛见,如是一切见尽,故其心廓然如虚空,亦如虚空之寂静,故能以此寂静心观于一切。

  “是则远离生”:此谓以如是离于诸相诸见之寂静心观于一切法,如“是则”能“远离生”灭等相,而证得无生灭,得无生忍。“生”即是生灭之略。

  “是名为不取,今世后世净”:“不取”是不执取,“取”,即十二有支中“爱取有”之取支。“今世后世”即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略称,以顺偈文字数故略。“净”即清净。此二句承上言:若人能远离于生灭等相,证于无生,“是”则“名为不”执“取”一切法,不得一法,不得五蕴、六尘、乃至十二入、十八界等,如是不取,则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悉得清“净”,而证于清净法身,无有少法可得。

  【义贯】

  此四句偈合言,则有二义——(),以佛已泯绝能所等相,是故唯有吾佛释迦“牟尼”如来,能以离一切相之“寂静”之心而“观”于一切法,如是虽本体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如“是则”能“远离”一切虚幻“生”灭之相,证得无生灭。“是”亦“名为”“不”执“取”一切法,以见一切无有生起故,故不可取著;以此之故,佛如来“今世后世”三世皆“净”,无所著,等虚空。()、若世人能如释迦“牟尼”如来以“寂静”无所有之心“观”于一切法,“是”人“则”能“远离”于一切“生”灭之相,证得不生灭,入无生忍;如“是”则“名为不”执“取”一法,以不取故不有,于是“今世后世”常得法身清“净”,无有染著。

  【尔时大慧菩萨偈赞佛已,自说姓名:我名为大慧,通达于大乘。今以百八义,仰谘尊中上。】

  【注释】

  “自说姓名”:因大慧菩萨为从他方佛土来,非释迦佛常随之众,故于以第一义谛偈赞佛之后,恐海众有疑:此何人斯?而能作如是狮子吼!是故自说姓名。

  “百八义”:为一百零八个问题,此为求其整数,并非正好一百零八个问题。又,百八,通常指其数之多之义。又,一切众生之迷情,皆由百八烦恼而起,而百八烦恼则由于心中有百八之疑惑,若此百八之惑得解,则烦恼自然寝息,故大慧菩萨以百八疑为问,请世尊决疑解惑。

  “仰谘尊中上”:“仰”为敬仰之义,“谘(zī<>①同“咨”。征询;商议[consult]国有大政,必议之于前训,谘之于故老(《后汉书》)。又如:谘事(询问政事);谘析(商讨辨析);谘谋(商议谋划)②通“资”。供给[provide]。如:谘酒(敬酒))”为咨询,请教之义,“仰谘”即为恭敬地请教。“尊中上”即一切“尊”贵人“中”之最“上”者。

  【义贯】

  “尔时大慧菩萨偈赞佛已,自说姓名:我名为大慧”,为欲“通达于大乘”之理,“今以”一“百”零“八”问题(“义”),恭问(“仰谘”)于一切“尊”贵人“中”之最“上”者。

  【世间解之士,闻彼所说偈,观察一切众,告诸佛子言:汝等诸佛子,今皆恣所问,我当为汝说,自觉之境界。】

  【注释】

  “世间解”:为佛十号之一。佛之十号: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世间解”谓佛于世间之一切法性、法相、因缘、果报等,无不解了。

  “佛子”:有二义:一、泛指一切佛弟子,以佛视一切众生犹如一子故。二、特指菩萨而言,盖佛如父、菩萨如其子,以菩萨为能绍隆佛种,故名佛子。又《法华经·譬喻品》云:“今日乃知真是佛子: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故称佛子。

  “咨所问”:“咨”,任也。“咨所问”即随你问。

  “我当为汝说,自觉之境界”:即“我当为汝说”佛如来所证之“自觉”圣智“之境界”。

  【尔时大慧菩萨摩诃萨,承佛所听,顶礼佛足,合掌恭敬,以偈问曰:】

  【注释】

  “承佛所听”:“承”,蒙也。“听”,许也。谓“承”蒙“佛”之“听”许他发问一百零八个大问题。

  “顶礼佛足”:“顶礼”即五轮着地。前面大慧菩萨在开始以偈赞佛时,仅是“偏袒右肩,右膝着地”,现在却“顶礼佛足”,为什么?因此时佛已应许他发问一百零八问题,且佛说他将以自觉圣趣之境界回答这些问题。佛自说自证境界,这是稀有殊胜的因缘,大慧菩萨为感激佛之悲怀,故顶礼以谢。又,诸佛皆在楞伽山说自证境界,今释迦佛亦如前佛所行而于此说自证境界。

  【云何净其念?云何念增长(1)?

  【注释】

  “云何净其念”:“云何”即如何。“念”,即是意,或心,或心念。此第一个问题为最紧要者。盖一切修行最主要者为如何净其心,《维摩诘经》云:“若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又,“念”亦可作妄念解,若妄念净,则法身清净,此即是问如何以定水洗涤妄念。复次,若能净念,则得离念,离念无念,则与佛等,而名为觉,以无念心体即是法身,以法身离念故。是故若知如何净其念,即是知如何达于无念,入于佛地。是故六祖言:“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法者,至佛地位。”是故大慧菩萨百八问中,以此为第一问,以上通佛地故。

  “云何念增长”:“增长”为相续不断之义,有如枝桠蔓延,绵绵不绝,众生心念亦复如是,与日增长念念相继,无有间断。前面问菩萨如何修行自净其心念,以达无念,而证佛法身。然菩萨修行,为度众生故,是故第二问即问众生之心念或妄念,为何念念增长,不见减少,以致心不得清净解脱?此即六祖所云:“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若得知众生心念为何相续不断,则不但可为度生之资,亦兼以自利也。

  【云何见痴惑?云何惑增长(2)?

  【注释】

  “云何见痴惑”:即是洞视,照见。“痴惑”即是无名惑。“见痴惑”亦即是断无明惑,然此为大机者言,故非如小根机者之制之令断,而是照见透达其体非有无,是故言:“了知而已,不必更断”,即是此意。

  【诠论】

  “云何见痴惑”,乃是问菩萨修行时如何断惑,盖以断惑方能证真。下一句“云何惑增长”乃是问众生因何会起无明惑,而念念增长,无有尽期?此句魏译本作:“何因有迷惑”,则是问一切众生无明惑之起因。

  综合而言,此四句偈,则前两句言:云何众生于其本来无念之心体中,而有妄念产生、增长?及如何净此妄念?接下来两句言:此最初一念之妄动,又如何发展成无明妄惑,及如何断此惑?

  【何故刹土化,相及诸外道(3)?

  【义贯】

  佛如何于诸“刹土”(佛土)中,“化”现种种“相”,度化众生“及诸外道”?

  【云何无受次(4)?何故名无受(5)?

  【注释】

  “无受次”:即是无觉“无受”亦无“次”第之真空理定,此为佛定,故无有次第之相可言,故除佛外无有能入者,亦无觉受之相,以凡小之定皆仍有喜、乐、舍等相,以依于心意识故。

  “无受”:即是灭受,亦即二乘之灭受想定,或称灭尽定,亦名第九次第定。此定名为第九次第者,盖为四禅(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四空定(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定)之上,此九种定为有一个接一个,次第而上之序,故名九次第定。此处“无受”而不如上句之言无次第者,即说是无受且依次第而得之定,亦即是凡小之灭受想定,非如上句之佛定。

  【义贯】

  如何是佛之“无”有觉“受”之相,亦无有“次”第之真空理定?又如何方是二乘之灭受(“无受”)想之第九次第定?

  【诠论】

  此为问佛定与二乘定之差别。

  【何故名佛子(6)?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解脱(7)?

  【义贯】

  菩萨“何故”而“名”为“佛子”,菩萨依教修行便能得解脱,“解脱”以后,到哪里去了呢(“至何所”)?既有解脱,一定有系缚,则迷时“谁”受“缚”?悟时又是“谁”得“解脱”?

  【何等禅境界(8)?云何有三乘(9)?唯愿为解说。】

  【注释】

  “何等禅境界”:“境”与“界”须分开讲。“禅境”,为禅观所缘之境;“界”为界限,指此等所缘境之界限、范围。盖修习禅定必须作禅观,而禅观又必须有所缘之境:如修四念处观,其所缘境为身、受、心、法;修十一切处则缘青、黄、赤、白四种颜色;修四空定则缘空、识等;其它如白骨观缘骨相及其白色,九想观缘死尸变异坏灭相,以及慈悲观、净土十六观等。此等观境必须有界限,不可漫无止境,是故此句魏译本作:“禅者观何法?”简述此句之义为:修“禅”定应观何等“境”?其“界”限、范围为何?

  “云何有三乘”:佛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乃为欲令众生入于一佛乘,为何又说有三乘?为何不直说唯一佛乘,唯此为真,无若二若三?

  【诠论】 此问究竟与方便,权与实如何相融?

  【缘起何所生(10)?云何作所作(11)?

  【注释】

  “缘起何所生”:佛说一切法因缘生,是名为“缘起”。然此能生一切诸法之因缘,究竟从哪里来的呢?

  “云何作所作”:“作所作”即能作与所作。谓一切法既然因缘所起,为何还有能作与所作。

  【诠论】 此二句问善恶缘起,及所作业果。

  【云何俱异说?云何为增长(12)?

  【注释】

  “俱异说”:外道之妄执多端,然不出于有无四句。四句者为: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俱”即是“亦有亦无”之双亦,“异”即“非有非无”之双非,然此四句皆以有无为本。

  “增长”:外道以四句为本,展转增长而成百非,故称增长。

  【义贯】

  外道之有、无、双亦(“俱”)双非(“异”)四句为从何而来,又此四句又如何“增长”发展成百非,及一切邪见,令人增长痴惑?

  【云何无色定(13)?,及与灭正受(14)?

  【注释】

  “无色定”:为无色界之四空定,为凡夫之最高定。

  “灭正受”:“灭”为小乘之灭尽定;“正受”为三昧正受,义为正定,以其为小乘圣人所修,故为正定,以别于凡外所修四空定之为邪定。

  【义贯】

  凡外所修之“无色”界四空“定”,“与”小乘圣者所修之“灭”尽定之三昧“正受”,有何差别?

  【云何为想灭?何因从定觉(15)?

  【注释】

  “想灭”:为凡外所修之无想定,此定抑制意识,令不起现行,而现出无想之状态,故称“想灭”。

  “何因从定觉”:凡外修无想定,灰心泯智,命终后,可感生无想天,寿五百劫;其寿将尽时,又于定中有觉想生。此问:既然已灭了想,而入于无想之定,为何于寿将尽时,又会“从定”中生出“觉”想?

  【义贯】

  凡外所修之无想定(“想灭”),其行相如何?又,无想天之天人于寿将尽时,“何因”又令其“从”无想“定”中生出“觉”想?

  【云何所作生,进去及持身(16)?

  【注释】

  “所作生”:“所作”即禅定所起之神通妙用;“生”即生起。

  “进去”:即往来。

  “持身”:即持身不动。有二义:一、谓恒于定中;二、谓菩萨能身不离本处,而于各恒沙刹土现身度生,此乃得意生身之谓也。

  【义贯】

  为何从禅定中,有种种神通妙用(“所作”)“生”起?又为何此神通能令菩萨往来(“进去”)诸佛刹土,且又能令之“持身”不动,不离本处?

  【诠论】

  此二句为问从禅定所起之神通妙用之行相。

  【云何现分别(17)?云何生诸地(18)?

  【注释】

  “云何现分别”:此问如来如何“现”身说法,而“分别”诸法之种种性相差别?

  “云何生诸地”:“诸地”即菩萨之十地。此问:菩萨云何而得悟入于诸地?此句唐译作:“云何入诸地?

  【义贯】

  如何“现”身说法,而“分别”诸法之种种性相差别?菩萨如何而得悟入(“生”)于“诸地”?

  【破三有者谁?何处身云何?往生何所至(19)?

  【注释】

  “三有”:欲有、色有、无色有,亦即三界。

  “何处身云何”:应作“何处、身、云何”,亦即“何处?(以何)()云何?”。义为:此佛子破三有时,是在“何处”破?以何“身”破?及如何(“云何”)?

  “往生何所至”:谓既破三有,出三界之后,又往何处去受生?

  【义贯】

  能“破三有”而出三界的人是“谁”?此佛子在破三有之时,是在“何处”破?以何“身”破?又如何破法?且既破三有出三界之后,又到何处去受生?

  【云何最胜子(20)?何因得神通,及自在三昧?云何三昧心(21)?最胜为我说。】

  【注释】

  “云何最胜子”:“最胜”为佛,“最胜子”为佛子,亦即菩萨。此问:如何才能入菩萨位,为法王子?

  【义贯】

  如何才能入菩萨位,堪称为“最胜子”?如何才能“得神通,及”身心“自在”之“三昧”?“三昧”之“心”相为何?希望“最”殊“胜”之法王“为我”解说。

  【云何名为藏(22)?云何意及识(23)?云何生与灭?云何见已还(24)?

  【注释】

  “藏”:即藏识,亦即第八识,阿赖耶识;以阿赖耶为我爱执藏,故名藏识。又此识亦是贮藏一切善恶业习之体,故名为藏。

  “意及识”:“意”即第七末那识,又名第七意识,故简称“意”。“识”,即第六意识,以其功能为以了别为主,故简称“识”;“识”者,识别也。

  “云何生与灭”:此问七识为何有生灭?

  “云何见已还”:“见”是指七识缘自心与外境诸法,而生起诸见。“见已还”,是指既起诸见之后,如何此诸见又于刹那之间“还”归无有?“还”,亦即灭之义。此末二句,魏译作:“何因见诸法?何因断所见?”唐译作:“云何起诸见?云何退诸见?

  【义贯】

  为何第八识“名为藏”识?为何第七识称为“意”识,而第六识称为“识”?

  为何前七识缘自心、外缘六尘之境,而现有“生与灭”,而起种种“见”(亦见自心、外境有生灭之相)?又为何此种种见生起之后,又于刹那间“还”灭无余,是何道理?

  【云何为种性,非种及心量(25)?

  【注释】

  “种性”:三乘共有五种性。

  “非种”:指一阐提,一阐提为不信三宝之人,以其信不具,不在三乘之内,故称“非种”性。

  “心量”:即唯“心”现“量”,谓一切法唯心现也。

  【义贯】

  众生为何会有三乘五“种性”及一阐提(“非种”)之种种差别?既然有各种种性之别,为何又说一切法为唯“心”现“量”?

  【云何建立相,及与非我义(26)?云何无众生?云何世俗说(27)?

  【注释】

  “云何建立相”:“建立相”即如来所建立施设之种种法相。此句问:为何如来建立种种法相?

  “及与非我义”:“及与”,叠词,即是“及”、或“与”之义。“非我”,即无我。“义”,即理。此句问:又为何建立无我之义理?

  “云何无众生”:“无众生”即是一切法空,以第一义谛中,不见有一法生起,亦不见有众生生灭。又,一切法依众生而生,既无众生,则无一切法,是故一切法空。因此,“无众生”即是第一义谛一切法空之代词。

  “云何世俗说”:“世俗说”唐译作“随俗说”。此即世谛。盖世谛乃如来随众生心所乐者而说,令其易入故。

  【义贯】

  为何如来“建立”施设种种法而显现有“相”?又同时亦建立诸法无我(“非我”)的道理(“义”)?为何如来开示“无”有“众生”生灭,无生无灭、一切法空之第一义谛,而同时又随世俗而开演世谛(“世俗说”)?(如是,真俗二谛如何并立?如何融通?)

  【云何为断见,及常见不生(28)?

  【注释】

  “不生”:为不起,即是不起断常二见。

  【义贯】

  如何是“断见、及常见”,以及如何方能远离、“不生”起此二邪见?此二句唐译作:“云何得不起,常见及断见?”魏译作:“何因不见常?何因不见断?”大意与宋译相同,然似乎宋译于意义上稍胜,虽然于文字上比较难了解一点。盖若依宋译,则为先问明什么是常见与断见,然后再问如何远离,于理较明。

  【云何佛外道,其相不相违(29)?

  【义贯】

  为何“佛”与“外道”,“其”行“相”上,多有“不相违”之处?如外道有苦行,而佛亦曾示现行苦行;外道亦有仿效佛行者。如是邪与正如何分辨?

  【云何当来世,种种诸异部(30)?

  【注释】

  “当来世”:即未来之世。

  “异部”:即不同之部派。

  【义贯】

  为何如来灭后,于未来世中,佛法中会产生“种种”不同之部派(“异部”)?

  【云何空何因(31)?云何刹那坏(32)?

  【注释】

  “刹那”:梵语,中文译为一念,或念顷,为极短促之时间。《探玄记》云:“一弹指顷有六十刹那”。《大藏法数》曰:“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中有九百生灭。”

  “坏”:即变异与灭之义,亦即生住异灭四相中之异灭二相。

  【义贯】

  “云何”名为“空”?又,“何因”名为空?“云何”一切法生起之后,又于“刹那”间便变异“坏”灭?此问既然一切法性空,为何又有刹那变坏?

  【云何胎藏生(33)?云何世不动(34)?

  【注释】

  “胎藏”:因含藏在胎中,故称胎藏。人、畜、龙、仙都是胎生。

  “世不动”:“世”指世间。依理言,出世间方有不动者,世间而有“不动”者,指四禅天,因四禅天不受坏劫之三灾所及,故名世间之不动者。(三灾:为坏劫中最后一增减劫——即第二十增减劫——所起之火灾、水灾与风灾,此三灾为坏器世间。)

  【义贯】

  为何众生有从“胎藏”而“生”的?为何“世”间有“不”为坏劫之三灾所“动”之四禅天?(盖胎生即有动,以相对于四禅天之不动。)

  【何因如幻梦,及揵闼婆城?世间热时焰,及与水月光(35)?

  【注释】

  “如幻梦”:即“如幻”亦如“梦”。

  “揵闼婆城”:即海市蜃楼。

  “热时焰”:又称阳焰,亦即庄子所谓之“野马尘埃”。此为初春时,于原野上,由阳光照射空气中之浮尘,产生折射、反射等作用,而造成有如水波形相之幻象。因此渴鹿或其它动物见了,便会去趋向它。本经中佛说:“譬如群鹿,为渴所逼,见春时焰,而作水想,迷乱驰趣,不知非水。”

  “水月光”:为水中之月光。

  【义贯】

  为何世间如梦似幻,如海市辱楼,如阳光与浮尘所产生的虚幻水影?及如水中之月,皆非实有而现有相?众生因此迷其表相,执以为实,趋之不舍。

  【何因说觉支,及与菩提分(36)?

  【注释】

  “觉支”:为七觉支(一、择法觉支,二、精进觉支,三、喜觉支,四、轻安觉支,五、念觉支,六、定觉支,七、行舍觉支)

  “菩提分”:即是三十七助菩提法,又称三十七助道品(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

  【义贯】

  佛因何“说”七“觉支”及三十七助道品法?

  【云何国土乱(37)?云何作有见(38)?

  【注释】

  “国土”:即世间。

  “乱”:即战乱。

  “作有见”:即于空无一法中作有法之见。

  【义贯】

  为何世间(“国土”)会有战“乱”?为何众生会于空无一法中执有诸法之见?(此“作有见”实为一切争执,及国土有战乱之主因,以见有法可执取、可争,故兴战而争,若不见一法,见法实相,则国土无争无乱矣。)

  【云何不生灭,世如虚空华(39)?

  【注释】

  “虚空华”:谓生翳眼病之人,妄见空中有花,称为虚空花,翳眼比喻众生智眼本净,为妄想所迷覆,故于一真法界中妄见有诸法生起,此诸法犹如虚空华,本自无生,以翳眼故见有生,诸法亦如是,以众生迷真故见妄。故若言见虚空华,即知有翳眼,亦知空华为自心妄见之相,本无所有。

  【义贯】

  “云何”证悟“不生灭”之人,便可观一切“世”间犹“如虚空华”,无体无相?(因唯有悟无生者,始能解了空华相,非凡小境界,故问“云何”。)

  【云何觉世间?云何说离字(40)?

  【注释】

  “觉世间”:谓说法令世间人觉悟。

  “离字”:谓“离”文“字”语言相也。

  【义贯】

  为何世尊自以说种种法而令“世间”之人“觉”悟,然却又“说”:若欲自觉觉他,必须“离”于文“字”相,不著文字相?(言与无言,如何调合?)

  【离妄想者谁?云何虚空譬(41)?

  【义贯】

  能“离妄想”之人是“谁”?离于妄想,即是离念,若离念,即等虚空界;故问:为何以“虚空譬”喻离念之心相?

  【如实有几种(42)?几波罗蜜心(43)?

  【注释】

  “如实有几种”:此句唐译与魏译皆作:“真如有几种?”“如实”,即如实之理,亦即真如之理。

  “波罗蜜心”:即发心修行波罗蜜(到彼岸)之心,亦即自度度他之心。“波罗蜜”即是度。

  【义贯】

  真“如实”在之理“在几种”?欲自度度他,而修六“波罗蜜”之“心”有几种?(真如为理,波罗蜜为行,理与行必须调配,故问有几种,以便应用。)

  【何因度诸地(44)?谁至无所受(45)?

  【注释】

  “度诸地”:“度”是超越,“诸地”之“地”是地位,即十信以上之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总名为地位,在此称“诸地”。“度诸地”即是不由阶次,顿超诸地之义。

  “无所受”:即是无所得,此为佛果之极证。

  【义贯】

  以“何”原“因”具圆顿根机之人能不由阶次,而顿超“诸地”?又,能达无所得之极证者为谁?

  【何等二无我?云何尔焰净(46)?

  【注释】

  “二无我”:即人无我(人空),与法无我(法空)

  “尔焰”:即智障,或理障。

  【义贯】

  如何即是达人法二空之境界?如何方能净除智障?

  【诸智有几种(47)?几戒众生性(48)?

  【注释】

  “几戒众生性”:众生之根性欲乐各不同,如来制戒为适合众生根性,故问戒及众生根性各有几种。

  【义贯】

  圣“智”共“有几种”?佛所制“戒”共有几种以适应“众生”之根“性”?

  【谁生诸宝性,摩尼真珠等(49)?谁生诸语言(50)?众生种种性(51)?

  【注释】

  “宝”:为珠宝。

  “摩尼”:即摩尼珠;为如意宝珠。

  【义贯】

  世间之一切珍宝如摩尼珠等,以及世间语言,众生种种根性,究竟是谁生起的?

  【明处及伎术,谁之所显示(52)?

  【注释】

  “明处”:即五明,为印度最主要的五种学术。称为“明处”是指此五者为学术中人所必须“明”了之“处”。五明(或五明处)为:一、声明,即文字音韵学;二、工巧明,即工技学;三、医方明,即医学;四、因明,即逻辑学;五、内明,亦即各家学者的专长,如婆罗门以四吠陀为内明,佛教以三藏十二部经为内明。

  “伎术”:“伎”同“技”字。伎术即种种世间方外之技艺学术。

  【义贯】

  五种学术(五“明处”)“及”世间种种“技”艺方“术”,最先是由“谁”所传授的?

  【伽陀有几种?长颂及短句,成为有几种?(53)云何名为论?(54)

  【注释】

  “伽陀”:亦即偈颂,亦称孤起,与重颂不同。孤起颂为单有颂,没有长行;重颂则为在长行后,再以偈颂重宣一次长行所说之大义。

  “成为有几种?云何名为论”:“成”,为成就之义,亦即如来所成就之理。“论”为解释如来所成就之理者。

  【义贯】

  孤起的偈颂(“伽陀”)共“有几种?长颂及短句”颂各有几种?如来所“成”就的法“有几种”?解释这些法的“论”又有几种?最后这两句,魏译作:“法复有几种,解义复有几?”唐译作:“道理几不同,解释几差别?”

  【云何生饮食(55),及生诸爱欲(56)?】

  【义贯】

  为何有“饮食”产“生”?众生为何会有种种“爱欲”产“生”?此为问饮食、男女。盖经云:一切众生依食而住;又云:众生皆以淫欲而正性命(“正”为得之义。义为众生皆因淫欲而得性命)

  因此,饮食与爱欲为众生性命之最要者:饮食以维持此一期报身之性命,得以延续,淫欲为延续后代之性命,而实亦为众生生死流转之关键也?故问从何而生?

  【云何名为王,转轮及小王(57)?】

  【注释】

  “转轮”:即“转轮圣王”,略称转轮王,或轮王。转轮王具三十二相,即位时,由天感得轮宝,转其轮宝而降伏四方,故曰转轮王。转轮王出世之时为在增劫,人寿至二万岁以上时,及在减劫,人寿自无量岁至八万岁之间时。转轮王之轮宝有金银铜铁四种,金轮王统领四大洲;银轮王统三大洲,铜轮王统二大洲,铁轮王统一大洲。《俱舍论》曰:“《契经》云:若王生在刹帝利种,绍洒顶位,于十五日受斋戒时,沐浴首身,升高台殿,臣僚辅佐,东方忽有金轮宝现,其轮千辐,毂辋具足……。”

  “小王”:为臣属于轮王,为轮王所封之地方之王。

  【诠论】 此为问人间之帝王。

  【云何守护国(58)?诸天有几种(59)?】

  【义贯】

  为何世间之“国”土有许多人、神“守护”?及三界之“天”人共“有几种”?

  【云何名为地,星宿及日月(60)?】

  【诠论】 此问欲界诸天、大地及日月星辰之相。

  【解脱修行者,是各有几种(61)?弟子有几种(62)?云何阿闍黎(63)?】

  【注释】

  “解脱”:为已证解脱之无学人,亦即四果阿罗汉。

  “修行”:即未证第四果者,仍须有所修学,亦即是有学人,以四果以下,诸漏未断故。

  “阿闍黎”:为轨范师,亦名教授师。

  【义贯】

  已证“解脱”之无学人,与未证解脱而仍须有所“修行”之有学人,“各有几种”?佛“弟子有几种”?如何才能称为佛法中之教授师(“阿闍黎”)

  【佛复有几种(64)?复有几种生(65)?】

  【注释】

  “生”:即本生之义。

  【义贯】

  “佛”“有几种”?以佛有法佛、报佛、化佛三种之别,故问。又问佛有多少本“生”之事,亦即宿世所行事。

  【魔及诸异学,彼各有几种(66)?】

  【注释】

  “魔”:梵语魔罗(Mara),译为能夺命、障碍、扰乱、破坏等,以其能害人命,障碍人之善事,欲界第六天(他化自在天)之天主为魔王,其眷属为魔民。魔共有四种:烦恼魔、五蕴魔、死魔、天魔。《大智度论》曰:“除诸法实相,余残一切法,尽名为魔……问曰:何以名魔?答曰:……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

  “异学”:九十六种外道皆称异学。

  【义贯】

  坏人功德善事之“魔,及诸”外道“异学”“各有几种”?

  【自性及与心,彼复各几种(67)?】

  【义贯】

  “心”与“性”各有“几种”?(佛于此经中言有三种自性。)

  【云何施设量(68),唯愿最胜说。】

  【注释】

  “施设量”:“量”为凡是有名、有相之事、理等皆称为量,以其可以称“量”、比度、思“量”,故称为量。(如“现量”、“比量”、“非量”之量,亦是此义)。“施设”,为建立、设立、缔造、创设、及成就之义,亦含假设之义,故此第一句,魏译作:“云何施假名?”唐译作:“云何唯假设?”如来所以施设有名、有相、可称量、思量之量者,盖以法本无言、无相、不可言说,唯可顿契;然众生根器欲望种种不同,非皆是上上圆顿之根,故无法当下皆直趋第一义无相门,以无相门为无门故;于是如来以大悲愿力,方便设教,于不可说示之中,强而为说为示,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普令众生得悟得入,此为如来设教之本怀,即是以指指月之义也,非以指代月,行者当善思念之。

  “最胜”:即是佛,诸参见前注。

  【义贯】

  为何佛设立(“施设”)此一切可以比度思“量”、有名有相之事、理、法?(义含:为何不称理单说无相?)请佛为我解脱。

  【云何空风云(69)?】

  【义贯】

  为何“空”中有“风、云”产生?

  【云何念聪明(70)?】

  【注释】

  “念”:即心念。

  “聪明”:即智慧。

  【义贯】

  为何有情的心“念”能生出智慧?

  【云何为林树?云何为蔓草?(71)

  【义贯】

  为何有“林树”与“蔓草”之生长?此为问无情之生起之由,及其差别。

  【云何象马鹿(72)?云何而捕取(73)?】

  【义贯】

  为何有“象马鹿”等种种傍生之出生?为何人欲“捕取”而杀之?

  【云何而卑陋?何因而卑陋(74)?】

  【义贯】

  为何有人生“而卑陋”下贱?(如为淫人、盗贼等);及他们是造作“何”业“而”今生感此“卑陋”之果报?

  【云何六节摄(75)?】

  【注释】

  “六节”:印度以两个月为一时,一年分为六节。

  【义贯】

  何以用一年“六”个时“节”来含“摄”岁月?

  【云何一阐提(76)?】

  【注释】

  “一阐提”:梵语,义为信不具,亦即不具备信根,不信受三宝之人。以不信三宝故,不能修集善根,修出世道;又,以信根为一切善根之本,故一阐提人称为断善根者。

  【义贯】

  为何会有不信三宝的“一阐提”之人?

  【男女及不男,斯皆云何生(77)?】

  【注释】

  “不男”:即不男不女之阴阳人。

  【义贯】

  众生为何会有“男女,及不男”不女之阴阳人之别?他们各以何业而感“生”?

  【云何修行退?云何修行生(78)?】

  【注释】

  “修行生”:“生”即是进之义。魏、唐二译皆作:“修行进”。

  【义贯】

  为何“修行”有“退”、有进(“生”)?盖修行之进退都因为勤与堕所致:精进,则修行进;懈怠,则修行退步。

  【禅师以何法,建立何等人(79)?】

  【注释】

  “禅师”:《善住意天子所问经》云:“天子问文殊曰:何等比丘得名禅师?文殊曰:于一切法,一行思量,所谓不生,若如是者,得名禅师,乃至无有少法可取;不取何法?所谓不取此世后世,不取三界,至一切法悉不取,谓一切法悉无,众生如是不取,得名禅师。无少取,非取不取,于一切法悉无所得,故无忆念;若不忆念,彼则不修;若不修者,彼则不证,故名禅师。”简言之,所谓禅师者,即为已悟无生、无少法可取、无所得、无忆无念、无修无证之境界者,方得名为禅师。又,《楞伽科解》云:“禅乃佛祖相授,本源自性情净妙心,以此示人,故称为师。然禅乃离心意识参,出凡圣路学……。”

  【义贯】

  禅乃诸佛祖师代代亲授者,何等人方配称为“禅师”?及禅师以何等法“建立”成就“何等人”?

  【众生生诸趣,何相何像类(80)?】

  【注释】

  “诸趣”:即六趣,亦称六道。“趣”是趣向、或往之义。因众生以所造善恶业,即由此善恶业力之牵引、趣向、往生于某道之中,故名趣。六道即:天、人、阿修罗、地狱、恶鬼、畜生;称为“道”者,以此六者为众生生死往来之处,有如道路,行人不休,故称为道。

  【义贯】

  “众生”于六道中受“生”,其形“相”及“类”别各如何?

  【云何为财富?何因致财富(81)?】

  【义贯】

  如何才能称“为”真有“财富”?世间人以“何因”缘方能获得“财富”?

  【云何为释种?何因有释种?云何甘蔗种(82)?无上尊愿说。】

  【注释】

  “释种”:即释迦种,盖佛为释迦种所生。

  “甘蔗种”:即古代甘蔗王之种,释迦种,甘蔗王之后裔。甘蔗王之事,语出《本行经》:今略述其事:古时有一转轮王,名大自在,其子孙相传,共有八万四千王,最后一王名为大茅草,老而无子,便将政权交与其大臣,自剃发出家,人皆号之为王仙。王仙极老时不能行走,其弟子辈欲去行乞时,便用草编成笼子,将王仙装在笼中,然后把笼子吊在树上,因怕虎狼来害他。后来有一猎人看到了,以为是白鸟,便一箭把他射死,血滴在地上。后其弟子回来见师被害,便把他埋葬。后来他血滴之处,突然生出两根甘蔗,此二甘蔗由于日晒而裂开,其中出生一童男、一童女。大臣闻说,便迎取此童男童女回宫,养育成长,因为他们是王种,于是立之为王,以甘蔗为姓氏,这是甘蔗氏及甘蔗种之来源。

  【义贯】

  此问:为何称为“释”迦“种”?释迦种以“何因”缘而来?及释迦种之远祖“甘蔗”氏,及其宗族是怎么来的?请世尊解说。

  【云何长苦仙?彼云何教授(83)?】

  【注释】

  “长苦仙”:“仙”,为修道人之义。“长”即常之义。“长苦仙”即是常修苦行之外道修行人。外道之苦行有多种,如赤身、涂灰、浸水、倒吊、拔发、刺身等,谓以此苦行,来世可生梵天,此为外道邪见,盖生梵天,实与苦行不相干,故佛屡斥之。

  【义贯】

  为何会有“长”()修“苦”行之外道修行人(“仙”)?他们如何“教授”弟子,亦即教何法门?

  【如来云何于,一切时刹现,种种名色类,最胜子围绕(84)?】

  【义贯】

  “如来”如何能“于一切时”,一切“刹”土,同时化“现”,具有“种种”不同之“名”字,“色”相各别,且有诸菩萨(“最胜子”)眷属“围绕”?

  【云何不食肉?云何制断肉?食肉诸种类,何因故食肉(85)?】

  【义贯】

  为何佛弟子“不食肉”?为何如来“制”佛子皆应“断肉”食?“食肉”之人有多少“种类”?他们以“何因”缘而好“食”众生之“肉”?(盖众生长劫以来,于六道中生死流转,常改头换面,互为父母兄弟姊妹六亲;以改头换面故,故不相知,若因不相知而杀食,安知你所杀食者不是你前世之父母兄弟六亲呢?若如是因不知而相杀者,则至为惨酷,因此如来大慈,教令断肉,俾不互杀互食。此以慈悲、止杀故断肉。)

  【云何日月形,须弥及莲华,师子胜相刹,侧住覆世界,如因陀罗网,

  或悉诸珍宝,箜篌细腰鼓,状种种诸华?或离日月光,如是等无量(86)?】

  【注释】

  “须弥”:即须弥山,义为妙高山,统一四天下,为一日一月之所围绕。

  “莲华”:即华藏世界。

  “师子胜相刹”:此世界之名为师子世界,是为一切世界中最殊胜者,故说为“胜相”之“刹”土。

  “侧住覆世界”:谓世界之形如器皿,或侧立,或覆盖。

  “因陀罗网”:“因陀罗”为帝释之名,因陀罗网为帝释天宫殿上一宝网之名,其网由宝珠贯串而成,每一宝珠皆可发光,各宝珠之光互照互摄,不相为碍,比喻世界重重无尽,且互摄互入不相为碍也。

  “箜篌”:一种形状像瑟的弦乐器,出自西域,二十三弦,抱于怀中,两手齐奏之,或用木拨弹奏。

  【义贯】

  为何有些世界的“形”状像“日、月”?有的像“须弥”山?为何华藏世界之形像一朵“莲花”?为何“师子”世界为一切世界中,形“相”最殊“胜”的“刹”土?为何有的“世界”有如器皿“侧”立、或“覆”盖着的?又为何有的世界“如”帝释天宫中的“因陀罗”宝“网”上之宝珠,相辉相映、互摄互入、重重无尽呢?又有的世界全由“珍宝”构成,有的状如“箜篌”或“细腰鼓”,有的像“种种”花(“华”),有的虽无(“离”)“日月光”亦可自己发光,“如是等无量”差别究竟因何而有?

  【诠论】

  此段唐译作:“何故诸国土,犹如日月形,须弥及莲华、卍字师子像?何故诸国土,如因陀罗网、覆住或侧住,一切宝所成?何故诸国土,无垢日月光,或如花果形,箜篌细腰鼓?”

  【云何为化佛(87)?云何报生佛(88)?云可如如佛(89)?云何智慧佛(90)?】

  【注释】

  “化佛”:即是应身佛,随机示现故称为化,“化”亦是变化之义。

  “报生佛”:即是报佛,由其往昔修因所得,故称报。

  “如如佛”:“如如”即是真如,体性不二称为如如佛。

  “智慧佛”:“智慧”是本觉;本觉显照称智慧佛。

  【义贯】

  觉体本离名,而为何会有“化佛”、“报佛”、“如如佛”、“智慧佛”之别?(若合如如佛与智慧佛为法身,则有三身、四佛之别。)

  【云何于欲界,不成等正觉(91)?何故色究竟,离欲得菩提(92)?】

  【注释】

  “等正觉”:即正“等正觉”,亦即梵语“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之汉译。“阿”为无;“耨多罗”为上;“三”为正,“藐”为等;“三菩提”,正觉。成等正觉,即是成佛之义。“等正觉”之“等”,为平等、普遍之义,故等正觉又译为“正遍知”,或“正遍知觉”。

  “色究竟”:为色界之最高天,色究竟天,又称无顶天,以其为色界之顶,于色界天与欲界天中,更无高乎其上者,故称无顶、或究竟。

  【义贯】

  为何报身佛庐舍那佛,不在“欲界”成佛?而在“离”于“欲”界之色界无顶天(“色究竟”天)成正觉?(经中说十地菩萨当寄住于色究竟天,由诸佛灌顶而成佛。)

  【善逝般涅槃,谁当持正法(93)?天师住久如(94)?正法几时住(95)?】

  【注释】

  “善逝”:佛十号之一,“善”是好,“逝”是去,故又称好去,因佛乘如实之道而去,故称好去。又,“善逝”与“如来”二号正好成一对,以“如来”为乘如实之道而来,“善逝”则为乘如实之道而去,正好彰显佛来去自在之义。

  “天师”:亦是佛十号之一,天人师之略。谓佛是诸天与人之师。佛应为三界六道之导师,为何只说天道与人道?因六道之中,唯有天与人易发菩提心,障较少,易修行证圣果,故称天人师。

  【义贯】

  佛“涅槃”后,由“谁”住“持正法”?佛将“住”世多“久”?如来“正法”将“住”世多久?

  【悉檀及与见,各复有几种(96)?毗尼比丘分,云何何因缘(97)?】

  【注释】

  “悉檀”:为成就或遍施之义。有四种悉檀,谓佛以四法成就一切众生,或谓以四法遍施一切世间。以第二义,遍施而言,“悉檀”为华梵并立,“悉”是中文,普遍之义;“檀”是梵语,即檀那之略,布施之义,故合称为遍施。又,佛布教度生之法,不出此四悉檀。四悉檀为:一、世界悉檀:佛对根未熟之世间人,随顺其心之所好乐,而说种种法,以利益之,令其易得信受,易入、易行,如持戒、生天之法等,称为世界悉檀;二、各各为人悉檀:“世界悉檀”为针对一全体之人,“各各为人悉檀”则为成就个人而言,因每个人根性欲望皆不同,故其所需之法亦各异,故佛为不同情况之个人,开示不同之法门,以适合之,令其修习,各各成就,故称各各为人悉檀;三对治悉檀:前二者为以人而言,对治悉檀为以法性为着眼点,如贪欲多,则以不净观为对治之方;瞋恚多,则以慈悲观为对治;愚痴不明因果正理,则以十二因缘观为对治。此悉檀为如医师为人看病开药,什么病开什么药,不因为人而有差别,只要病况同,便服同一种药以为对治,故此悉檀为以法性,亦即以众生病种类不同,而示设之种种对治之方,故称对治悉檀;四、第一义悉檀:以上三种悉檀皆为方便示导根未熟之众生,或群体,或个人,或依病不同,而设种种教法,是故皆为权教,以成熟之,待其善根成熟之后,便开示其第一义谛无相真如之法门,令入唯心现、如来自觉圣智。又,亦可说:世界悉檀令欢喜,对治悉檀令灭恶,为人悉檀令生善,第一义悉檀令悟理。

  “见”:即解脱知见,为五分法身之一。(五分法身: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解脱知见谓:依戒定慧得解脱之后,更进一步知见自他能以何法而得解脱,以及依法修行后,是否已得解脱,皆能了了知见,故名解脱知见。

  “毗尼比丘分”:“毗尼”,即佛所制之戒律。“比丘分”,为令诸比丘皆分分得解脱。“分分”,为全部义。

  【义贯】

  佛之四种“悉檀及”解脱知“见,各”“有几种”?又,佛为何立“毗尼”律藏,令诸“比丘”弟子“分”分得解脱,其立法之“因缘”为何?

  【彼诸最胜子,缘觉及声闻(98),何因百变易?云何百无受(99)

  云何世俗通(100)?云何出世间(101)?云何为七地(102)?唯愿为演说。】

  【注释】

  “最胜子”:在此指佛之一切三乘弟子。

  “缘觉”:为修十二因“缘”而“觉”悟,故称缘觉。又称为独觉,此为修行者于无佛之世,自观十二因缘而得开悟,故称独觉。又,此类行人,以观十二因缘,了生死轮回之可畏,故常不能起利他之行,而独取寂静远离之行,故称独觉。

  “声闻”:为佛弟子中,直接闻佛说法之声而得证道果者,故称声闻。

  “百变易”:“变异”即变异生死,为二乘所共证之离于三界凡夫之分段生死,以其智障未尽,故仍受殊胜微细之无漏道因缘所感之生死,且以其已改“变”六道凡夫粗陋之身,故其所得之形色殊妙,“异”于凡夫,且其生死不可思议,故亦称“不可思议变异生死”。又,分段生死为三乘共亡,变异生死,唯佛永尽。(附及,分段生死,为三界六道众生,依其所造之有漏善恶业因,所感之异熟果报,以众生自无始来所造之业因无量,故其受报不可能一次受完,故须依其业果成熟,分段而受,一期一期地受,故称分段生死。)

  “云何百无受”:此句魏译作“何因百寂静”。“百”者,一切也。“无受”,谓入涅槃,不受后有也。“不受后有”,为不再来三界受生,或受生死。“有”即是生,或生死。此为二乘所证之涅槃。

  “世俗通”:谓第五地,极难胜地菩萨,通达世谛,涉俗利生,故称“世俗通”。

  “出世间”:指菩萨第七远行地,情境高超,将作远行至如来地,究竟超“出世间”垢染,故称“出世间”。

  【义贯】

  那些佛“最”殊“胜”之三乘弟“子”,“声闻”乘及“缘觉”乘行人,为何能离分段生死,而证得“变异”生死?为何能证入涅槃,而不再来三界受后有?如何是五地极难胜地菩萨所现“通”达“世”谛、涉“俗”利生之境界?如何为第“七”远行“地”菩萨,究竟超“出世间”之境界?“唯愿”世尊“为”我解“说”。

  【诠论】 此八句偈问三乘之境界。

  【僧伽有几种(103)?云何为坏僧(104)?】

  【注释】

  “僧伽”:即众,或和合义。以具有六和之德,故名。六和为:一、理和,二、事和,三、口和,四、意和,五、见和,六、利和。

  “坏僧”:即破戒比丘,或破坏僧团和合也。

  【义贯】

  “僧”众共“有几种”?如何即称为破戒比丘,或破坏僧团和合之“坏僧”?

  【云何医方论?是复何因缘(105)?】

  【义贯】

  如何是世出世间之“医方论”?以“何因缘”而产生这些医方论?

  【何故大牟尼,唱说如是言:迦叶拘留孙、拘那含是我(106)?】

  【注释】

  “牟尼”:即释迦牟尼佛。“释迦”义为能仁,“牟尼”为寂默之义。

  “迦叶拘留孙,拘那含是我”:迦叶佛、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为现在贤劫最初三尊佛,释迦佛为第四尊。此二句之义为:诸佛所证之理皆同,且其法身皆已泯绝一切相,故实无彼此之别,然为众生,故示有别,是故释迦佛说前三佛皆是我。

  【义贯】

  为何伟大的世尊要说这样的话:“现在贤劫最初的三尊佛:‘迦叶’佛、‘拘留孙’佛,及‘拘那含’牟尼佛都‘是我’”?

  【何故说断常,及与我无我(107)

  何不一切时,演说真实义?而复为众生,分别说心量(108)?】

  【注释】

  “而复为众生,分别说心量”:“心量”即自心现量。此二句,魏译作:“何故不但说,唯有于一心?”唐译作:“何不恒说实,一切唯是心?”

  【义贯】

  为何世尊为诸众生广说一切法,如说“常”与“断”,“我”与“无我”;因诸佛出兴,本为一事,为“何”世尊“不”于“一切时”,只“演说”第一义“真实”之理?却为诸众生广说种种不离自心现量之法,这是为什么?

  【何因男女林(109)?诃梨阿摩勒(110)

  鸡罗及铁围,金刚等诸山,无量宝庄严,仙闼婆充满(111)?】

  【注释】

  “男女林”:即尸多林,又称尸陀林,意为寒林。为弃置男女死尸之所,故称男女林。比丘于此中住,令觉世间无常,使不净观易成。

  “诃梨”:即诃梨勒果,为印度所产之一种果实。

  “阿摩勒”:亦即庵摩罗果,或译为庵摩勒,印度所产之一种果子,可作药用,其形如槟榔,可治风冷。庵摩罗之义为“难分别”、或“无垢”。(故第九识,庵摩罗识,又称无垢识。)

  “鸡罗及铁围,金刚等诸山”:鸡罗、铁围、金刚,皆为山名,为八部之住处。

  “仙闼婆”:“仙”即仙人。“闼婆”即乾闼婆,为诸天之乐神。

  【义贯】

  为何有佛弟子住在充置“男女”死尸之尸陀“林”?又“诃梨”勒与庵摩罗(“阿摩勒”),同是树木,为何果实不同?再者,八部住处之“鸡罗”山、“铁围”山,与“金刚”山“等诸山”,为何有“无量”珍“宝庄严”,且“充满”群“仙”及诸天之乐神乾“闼婆”?

  (佛 答)

  【无上世间解,闻彼所说偈,大乘诸度门,诸佛心第一:

  善哉善哉问,大慧善谛听,我今当次第,如汝所问说。】

  【注释】

  “大乘诸度门,诸佛心第一”:此谓大慧菩萨所问之百八问题,乃为大乘之诸度门,而此诸度门皆会归诸佛第一义心。盖大慧菩萨所问者,不出理与行二者,“诸度门”为问行,“诸佛第一义心”为问理,会行归理,即行有所归,而理有所用,斯即圆满。今佛以大慧菩萨之所问,虽广摄无量,而皆以第一义佛心为依归,故佛赞之:以广求诸度门,则悲也;以无量度行会归求于第一义佛心,则智也,悲智双运,则为菩萨摩诃萨之学处,诸佛之行处,故佛重复赞之曰:“善哉善哉”。此段唐译作:“尔时世尊闻其所请,大乘微妙诸佛之心最上法门,即告之言……。”(以下略同。)

  “大慧善谛听”:“善谛听”谓勿以第六意识分别取著音声相之心来听,而应以清净、谛实、不妄想分别之心来听。盖若以意识生灭之心来听第一义不生灭之法,则不生灭之法亦成生灭矣。是故言:“善谛听”,“谛”者,实也。

  【义贯】

  至高“无上”、解一切世间法的佛世尊(“世间解”),听完大慧菩萨的问法偈,见其所问乃为“大乘”之种种“度门”,而会归于“诸佛”“第一”义之“心”地法门,如此理行兼摄,悲智同圆,故称赞说:“问得好极了,问得好极了。大慧,你应善自以无分别心如实聆听,我今当依次第,如你所问地回答你。”

  【生及与不生,涅槃空刹那,趣至无自性。】

  【注释】

  “生及与不生”:“生”即生灭,亦即有为法。“不生”即不生灭,亦即无为法。

  “涅槃空刹那”:“空”即空相。“刹相”即刹那流转。“涅槃空”,为涅槃与空相。这一句是再举例说明上句所说的有为“生”法,及无为“不生”法,亦即是说:涅槃与空相乃无为不生法,刹那流转系有为生法。

  “趣至无自性”:此句义承上二句言:不管是有为生法,或无为不生法,乃至无为的涅槃与空相,或有为的刹那生灭相,皆“趣”向“至”于“无自性”,以一切法本无自性,生与不生皆由自心妄想现。

  【义贯】

  大慧,你上面问的问题,不外“生”与“不生”两个问题,然无为不生法的“涅槃”与“空”相,与有为生法的“刹那”生灭相,都归向于“无自性”(因生与不生、有为与无为、涅槃与生死,都是由于自心妄想所现,毫无自体可得。)

  【诠论】

  此三句为佛总答大慧菩萨上面所问的一百零八问。盖问题虽有多般,但皆不出有为生法与无为不生法,故佛在此最先提出此二问题,以为总答,此三句,唐译作:“若生若不生,涅槃及空相,流转无自性。”

  【佛诸波罗蜜,佛子与声闻,缘觉诸外道,及与无色行,如是种种事?】

  【注释】

  “佛诸波罗蜜”:此为应大慧菩萨第四十三问有几波罗蜜者。“波罗蜜”为到彼岸,或度之义。一般言有六波罗蜜:檀波罗蜜、戒波罗蜜、忍波罗蜜、进波罗蜜、禅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华严经》再加四种:方便波罗蜜、愿波罗蜜、力波罗蜜、智波罗蜜,成为十波罗蜜。其实波罗蜜门广开则无量,故称“佛诸波罗蜜”。

  “佛子与声闻,缘觉诸外道”:“佛子与声闻、缘觉”是应前第九十八问:“彼诸最胜子,缘觉及声闻”。“诸外道”则为应大慧菩萨第三问:“相及诸外道”。

  “无色行”:此为应前“云何无色定”之问。义为修无色定之行。

  【诠论】

  从这五句偈开始,可说是世尊的以偈别答——总答中的别答:而前面三句偈,则为总答中的总答。在世尊的别答中,大慧菩萨所提的问题,不但没有一个遗漏未答,而且世尊还另外多提出了一些大慧菩萨所没问到的问题。然而,在世尊的别答中,学者可发现两个大问题:

  第一、世尊前面明明说他将依大慧菩萨所提的次第一一回答(“我今当次第,如汝所问说。”)可是我们发现的,并非这样:世尊并没有照大慧菩萨所问的次第回答!这实在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为何世尊如此做?为何自语相违?这在经文中,亦没有任何解释。到底为什么呢?欲善解佛所说义者,于此须留意焉。

  善知识当知:此经乃为大乘无上顿门,诸佛以此印心传心,故须知:佛如是说,实于此中蕴含无限深义,若契佛心者,即能领旨,如是乃知此实是世尊之无上顿教之言外大方便!故愿善知识于此须留意深参。然为欲令行人于此皆能觉知故,特将于后面之别答中,指出此中道理之一二,以飨诸善知识。

  第二、世尊虽一一回应大慧所提之问题,然而事实上,从经文表面上,除一两处外,学者几乎看不到什么答案!这可说是本经中最大的问题,最令人困惑之处!行人于此若能了知,便能通达全经之大旨。反之,若于全经之种种论说,皆能解了其中无上深义,然于此问题尚不能全了,尚有疑惑,乃至不能觉知此问题,则尚隔些子!在此后之别答中,世尊似乎只把大慧所提的问题,一一引述一次,或以不同的字句,把大意重述一次,因此好像并没有真正回答任何一个问题!或者至少没有明白的、正面的回答!至少,我们在此后一大段世尊的偈答中,找不到一个满足我们好奇心、一对一的答案,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这是无上顿教不著一字的妙法!因此,这是很重要的关键。又,唯有了解这问题之所以然,才能真正了解大慧与世尊之间,这一百八问答的主旨。而这百八问答,即为此经之总论,本经最重要的无上甚深微妙义趣,都在此中表露无遗,从此以后的全部经文,只在详细发挥此总论之意。换言之,这一篇总论,已叙述了本经的主旨,乃为最上根器人说,无上圆顿之机,于此便能顿契;若不能者,则须往下一一详细参究。然而欲契入此总论之义,其关键实不在了解与求索其一一问题与答案中之种种法相(然而亦不能不甚了了——此实为学佛之最难处:须“于相而离相”,“了了知,无一物”,方得契入!)是故所谓通达者,为在于通达其大旨。问:如何通达其大旨?答:若欲通达者,须了此中真正的问题,实不在于大慧所问的是“什么”问题,以及佛的答案是“什么”,而在于了知大慧是“怎么”问的,及世尊“怎么”答。这是关键所在。若只将注意力集中于“什么”问题,及“什么”答案上,则将迷于个别之表相,而变成见树不见林,不能将这一百零八问连锁贯串起来,如此则一百零八问便成为很纷杂琐碎。又,大慧所问的方式,虽然亦有其次第,然亦令人有面对一大堆缤纷错杂之相,茫然不知头绪之感。然而若欲将此引人入胜、色彩缤纷的一百零八问贯串起来,学者实不必用心费力去一个个儿考较排比推敲,(那会徒劳无功的!)

  只要了知世尊怎么回答这些问题,便能顿了。换言之,世尊已用一种很特殊的方式,令学者能将此一百八问,一次贯串起来!而世尊回答的方式是什么呢?

  他把这一百零八个表面上有相当次第的问题,先将其次第完全打碎,然后好像毫无次第地、东一个西一个地回应!而回答时,又没有给与学者心中所期盼的所谓“答案”!这即是如来的妙法。亦即是禅门中所谓的当头棒喝,亦有如后代禅师们所用的“答非所问式”的回答。当知这亦是大方便、大接引。这才是回答这些问题最好的次第,也才是这一切问题的真正答案!唯有息心顿契者,方能顿领其玄旨,而顿去一切迷执。又此顿教密意,本来只可自会,不可明说,自会则其力用大,明示则失其顿契之利。然世值末法,此无上顿教密意,若再不明宣,恐将随时而汨没,而如来大法不得绍隆,故于此“义贯”中,于适当处,将点出此无上微妙之旨,普令学人皆能见闻知解、体悟契入,如是则为此“义贯”之薄意耳。

  【义贯】

  (大慧,你为何要问:)诸“佛”所开演的各种“波罗蜜”门,以及菩萨“佛子”、“声闻、缘觉”三乘,及“诸外道”,以“及”“无色”定之修“行”,“如是”等“种种事”?(按:亦可于每一问题后再加这些话:“大慧,其实你所问的这些问题,及其答案,皆‘趣至无自性’,以一切法皆由心所现——若了唯心,此等问题,皆涣然得解——不解自解矣!”此后皆可仿此。然此则有若狗尾续貂,以佛之意乃在“说而不说,不说而说”之“无说无示”,而令当机自悟,非在供给任何答案。)

  【须弥巨海山,洲渚刹土地,星宿及日月,外道天修罗?】

  【注释】

  “须弥巨海山,洲渚刹土地,星宿及日月”:这是应前面大慧第五十九问天有几种、及第六十问何名为地、星宿、日月等。

  “外道天修罗”:这显然与前三句没有什么关联,且与大慧所问的次第不合。这便渐渐表现世尊之特殊方便(所谓故意“不按牌理出牌”)

  【义贯】

  (大慧,你为何要问:)“须弥巨海山、洲渚刹土地,星宿及日月,外道天修罗”(这些问题?——须知这些问题都“趣至无自性”!)

  【解脱自在通,力禅三摩提,灭及如意足,觉支及道品,

  诸禅定无量,诸阴身往来,正受灭尽定,三昧起心说。】

  【注释】

  “解脱自在通”:此为应前第七问:“解脱至何所”,及第二十一问“何因得神通,及自在三昧?”

  “力禅三摩提”:此为应前第八及二十一问:“何等禅境界”、“云何三昧心?”“力”为如来十力,大慧并未问此。

  “灭及如意足,觉支及道品”:此为应前第三十六问:“何因说觉支,及与菩提分?”

  “诸阴身往来”:这是应前第十六问:“进去及持身”。“诸阴身”,为五阴身及中阴身。

  “正受灭尽定”:此为应前第十五问:“云何为想灭?”及第十四问:“云何灭正受?”

  “三昧起心说”:此为应前第十五问:“何因从定觉?”

  【义贯】

  (大慧,你为何要问:)“解脱自在”与神“通”、佛之十“力”、各种“禅”定、及“三摩提”(三昧)、“灭”度“及”四“如意足”,七“觉支及”三十七助“道品”,各种“禅定”之“无量”境界,五阴及中“阴身”的“往来”生死,三昧“正受”及“灭尽定”,以及修行者于无想之“三昧”中为何会再“起心”动念呢?这些事情如何解“说”?

  【心意及与识,无我法有五,自性想所想,及与现二见,乘及诸种性?】

  【注释】

  “心意及与识”:此应前第二十二问:“云何名为藏?”及第二十三问:“云何意及识?”

  “无我法有五”:此应前第四十六问:“何等二无我?”“五”,是指五法:相、名、妄想、正智、如如。意谓此五法皆为无我法。

  “自性想所想”:此为回应前第六十七问:“自性及与心”。“自性”,即三自性:妄想自性、缘起自性、成自性。“想所想”,即能想之心与所想之境。

  “及与现二见”:此为回应前第二十八问:“云何为断见,及常见不生?”。“现”,为产生之义。

  “乘及诸种性”:此为回应前第九问:“云何有三乘?”及二十五问“云何为种性,非种及心量?”

  【义贯】

  (大慧,你又为什么要问:)“心意及与识”、何谓二“无我法”(其实相、名、妄想、正智、如如这“五”法皆是无我法)、三“自性”、能“想”之心及“所想”之境,以“及”为何会产生断常“二见”,以及三“乘”与各种“种性”(这些问题?)

  【金银摩尼等,一阐提大种,荒乱及一佛,智尔焰得向?】

  【注释】

  “金银摩尼等”:此为回应前第四十九问:“谁生诸宝性,摩尼真珠等?”

  “一阐提大种”:此为应前第七十六所问:“云何一阐提?”“大种”,为四大种;四大种为地水火风四大,以其为一切色法之种,故称大种。

  “荒乱及一佛”:“荒乱”是回应前第三十七问:“云何国土乱?”“一佛”,是回应前第一○六问:“迦叶拘留孙,拘那含是我。”(世尊回答之不由次第,到此已至为明显!)

  “智尔焰得向”:此为回应前第四十六问:“云何尔焰净?”“智”,为能知之智,“尔焰”,为所知,或所知障。“得向”,为“得”以趣“向”清净之义。(所应注意者为:大慧菩萨原只问如何净所知之“尔焰”,世尊补进去了一项:连能知之“智”都要净!这问题才算问得圆满。)

  【义贯】

  (大慧,你又为何要问:)“金银摩尼等”珠宝是怎么来的?为何有“一阐提”及四“大种”?为何国土会“荒乱”?“及”为何说贤劫四佛皆是“一佛”?以及如何能知之“智”及所知之“尔焰得”以趋“向”清净?(这些问题呢?)

  【众生有无有,象马诸禽兽,云何而捕取?】

  【注释】

  “众生有无有”:此为回应前第一○七问:“及与我无我”。

  “象马诸禽兽,云何而捕取”:此是回应前第七十二及七十三问:“云何象马鹿?云何而捕取?”

  【义贯】

  (大慧,你又为何要问:)为何有众生,或众生空?为何有“象马诸禽兽”?及为何人们要“捕取”禽兽而杀之?(这些问题?)

  【譬因成悉檀,及与作所作?】

  【注释】

  “譬因成悉檀”:此为回应前第九十六问:“悉檀及与见”。“譬”,即譬喻。“因”,即因明学。“悉檀”即四悉檀。义谓:种种“譬喻”及“因”明学,如何“成”为成熟及成就众生之四“悉檀”?

  “作所作”:此为回应前第十一问之“云何作所作”。义为:能作与所作。

  【义贯】

  (大慧,你为何还问:)种种“譬”喻及“因”明之法,及其如何能“成”为成就众生之四“悉檀”?以“及”如何有能“作”及“所作”?(等这些问题?)

  【丛林迷惑通,心量不现有。】

  【注释】

  “丛林迷惑通”:此为回应前第七十一问“云何为林树?云何为蔓草?”。“丛林迷惑”,为众生心想,密如稠林。“通”,谓只有菩萨方能通达此稠郁之心想。

  【义贯】

  (大慧,你为何要问:)为何众生之心想密如“丛林”,而令凡夫“迷惑”不解,唯有菩萨能“通”达?当知此心想之林树蔓草,皆为唯“心”现“量”,无外境界(“不现有”)。此二句魏译作:“相迷惑无实,但心无境界。”唐译作:“众林与迷惑,如是真实理,唯心无境界”。

  【诸地不相至,百变百无受。】

  【注释】

  “诸地不相至”:此为应前第四十四问:“何因度诸地”。

  “诸地”,为菩萨修行之种种地位、阶位。包括三贤(十住、十行、十回向)及十圣(十地)等四十二阶位。

  “不相至”之“相”有二解:一、语助词,无义;二、互相之义。谓:菩萨修行之四十二阶位,皆地地不相至,亦即:非由初住至二住,二住至三住,亦非由初地至二地、或二地至三地、或九地至十地,乃至亦非由住位可至行位,或向位可至地位;亦即:位位之间、地地之间,实不相到也!此为第一义谛。然则为何又现有诸地阶位行相?盖诸法本自空寂无生,然于空寂法性中,又不妨因缘和合而现之种种幻法,是故空不碍有,有还亦空;性空缘起,缘起性空。又,一切缘生之法,相似相续,法法本自不住;而凡夫于此缘生之法,相似相续、刹那生灭不住之法相中,执著为实有,见其实有相续,见其有住,于是见有位位相衔,阶阶相衔,地地相至之相,而不了缘生之相,虚幻无所有,犹如虚空华;以见有故,故有能证所证,既有能证之人,亦有所证诸地,故能所昭然,而不能至于如来寂灭如如之心。如来特于此无上顿教,说出自证境界,令诸大菩萨亦能体会如来自觉圣趣,而顿断智及尔焰,见一切法如虚空华,唯心所现,而顿入如来宝庄严地。

  “百变百无受”:此为应前第九十九问:“何因百变异?云何百无受?”“变异”,为三乘共证之断三界凡夫之分段生死后,所证得的变异生死。分段生死与变异生死,合称二死,唯佛证得二死永断;等觉、妙觉菩萨以一分无明未断尽故,故仍有变异生死。“百变异”之“百”字,为多之义,以三乘虽已证断分段生死,而其无明未断尽故,所得之变异生死亦须历时长久,方得证断,亦即:仍须经历无量之变异生死,方得证菩提,永断二死,故称“百变异”。“百无受”之百字,亦是众多、或一切之义。“无受”,为二乘断见思二惑,证阿罗汉果,不再来三界受生——不受后有之义。

  【义贯】

  (大慧,你问菩萨修行种种阶级地位之行相,)其实,一切阶级地位,阶阶之间,位位之间(“诸地”),都是不相系属的,不相连贯的(“不相至”)(又,你为何还问:)三乘所共证的种种变异生死,及二乘证四果后的不受后有?(难道不知道一切都是“趣至无自性”,唯心所现?)

  【诠论】

  这两句可说是世尊的偈答中,到此为止之最高潮,也是世尊暗中点破有关“次第”问题的地方。在此将详细解说。

  在前面,世尊提到“荒乱及一佛”时,已经完全打破了大慧所问的次第,那也是学者心中所期待的次第。然而这个次第则完全是意识的分别作用,取著的结果,本无实体;这是学佛所最须远离、超越的,若能离于意识分别、执著,方可能谈到“离心意识”。而佛如何帮助我们超越这妄想执著呢?他是有计划的,一步一步地引导,乃至最后予以点破。首先,佛说他要依次第回答,接着,我们所看到的,却是完全毫无次第的引述、重述,令人觉得佛怎么“自语相违”,如堕五里雾中。等到佛说到“荒乱及一佛”时,这“毫无次第的次第”可说发挥到了极致:因在前面大慧问“云何国土乱”及为何贤劫四佛为一佛,两个问题在时序上差得很远,“国土乱”为第三十七问,“一佛”为第一○六问,而世尊却特意把这两个问题拉在一起,如此,则可达到两个目的:第一、完全打破次第上的执著,第二、藉着“荒乱”及“一佛”两者语意上的不相衬,更加强了第一点所欲达到的效果。因为世尊在前面偈答中,也一再故意把许多不相干的问题扯在一起,但都没有令人如此诧异,而把“荒乱”及“一佛”并在一起,令人乍看之下,不但陡生唐突之感,而且简直觉得有点“荒谬”,顿时令人摸不着头脑,其效果有如看了某些不可理喻的现代画。而这就是世尊的用意,这也是“当头棒喝”式的教法:让闻者猛吃一记闷棍,而因此猛然醒悟——可说是一棒敲醒!因此,世尊在这一句偈中所用的教法是利用出其不意的震撼作用。又“荒乱及一佛”,令人想起《圆觉经》上的句子:“于中百千万亿阿僧祇不可说恒河沙诸佛世界,犹如空华,乱起乱灭。”

  以上是解说世尊在“荒乱及一佛”之偈句中,以棒喝式的手法,将闻者心中对于“次第”的分别执著,一棒打碎。这同时也暗示:不但是这一百八问不应执著有什么一定的次第,乃至一切法,都不应有如是分别、执著。以一切法皆由心生故——一切法本身都由心生了,更何况其次第,焉得而非唯心所现?

  在“荒乱及一佛”一句中,关于次第的问题,只局限在破斥对百八问题的次第之执著,等到“诸地不相至”这句偈说出时,已将范围扩展成为破斥一切法的次第之执著,暗示一切法皆无有一定之次第可执取,因为一般说来,菩萨的阶位之次第,应是在一切次第中,最为严谨而不可逾越的;而如果连菩萨的阶位都无有一定的次第可得,则世间尚有何物有其次第可执?因此可知,所谓次第也者,乃唯心所现,本无自性,然以凡夫妄想执著故现有,犹如捏目见虚空华,花性本无,以捏目因缘故,虚妄有生,虚妄有见。也因是唯心所现故,因此上上根器之人方得顿超诸地,不历僧祇。因此,“诸地不相至”是回答大慧菩萨“何因度诸地”最好的答案。

  到此为止,世尊偈答中所产生的二大问题之一已经解决,疑情既释,迷执便了。现在还剩一个,就是:为何世尊的偈答中,好像并没有真正在回答每个问题?这问题,下面便可渐渐开晓。

  【医方工巧论,伎术诸明处?】

  【注释】

  “医方”:这是应前第一○五问:“云何医方论?”

  “工巧论,伎术诸明处”:这是应前第五十五问:“明处及伎术,谁之所显示?”“诸明处”,是声明处、工巧明处、医明处、因明处、内明处等五种印度之主要学术。)

  【义贯】

  (大慧,你为何又要问:)医术、世间之种种技艺与方术,以及五种最主要的学术,是怎么产生的?(这些问题?)

  【诸山须弥地,巨海日月量,下中上众生,身各几微尘?】

  【注释】

  “诸山须弥地,巨海日月量”:这是回应前第一百一十一问:“鸡罗及铁围,金刚等诸山,无量宝庄严,仙闼婆充满?”及第八十六问:“云何日月形,须弥及莲华?”。“巨海日月量”,意为:大海与日月星辰之数量有几?

  “下中上众生,身各几微尘”:谓下中上各等众生,身上各由多少微尘构成?“下中上众生”,指九法界而言;“下”为六道有情,“中”为声闻、缘觉,“上”为菩萨。这问题是世尊自己加进去的,从这以下到“毛孔眉毛几”,共有三十八句,都是佛加进去的问题。

  【义贯】

  (大慧,你又为何要问:)“诸山”及“须弥”,大“海”及“日月”,各有多少数“量”?(你为何不问:)九法界中六凡三圣“众生”“身”上,“各”由多少“微尘”构成?

  【诠论】

  在上面,第一个问题——“次第”的问题——既已解决,紧接着,现在就马上着手处理第二个问题:所谓“答案”的问题。

  在此,一开始,世尊就马上采取大小对比、反衬的方式,将问题揭开。在这里,对比与反衬有两个,一是量的对比,二是重要性上的对比。

  一、量的对比——大慧所问的“须弥、日月”,在表面上看来,实甚大;而世尊所提的众生身中之微尘,实甚小。然而,有趣的是:若以数量来看,则须弥日月之量,不见得有众生身上之微尘量多,很可能正好相反,因为大家都知道众生身上之微尘实无量。这也就是佛高明之处,反小为大!是故,佛在此犹如在暗示:不可以可见之量为大,而以不可见之量为小;甚至不可以大为大,以小为小,若见大为大,见小为小,执著见闻觉知为实,以是起见,然后执著此见,若大若小,乃至前后上下次第,则永不得超越见闻觉知、离心意意识。以诸佛于小于大,于多于寡,皆不执著,知其无性,故能得甚深“广狭无碍门”,而于毫端容三千大千世界,亦不迫促。众生以依见闻觉知,故不能如是。能与不能,惟在去见去执,妄执若去,则见外性非性,于是一切无有质碍,大小相入、互容互摄、不相妨碍。是故世尊特以此小大之例,来点破此迷情,令得开悟。

  二、重要性的对比——与大小有关系的,是重要性的对比。依凡夫的迷执,总以大的东西为重要,小的东西不重要,越小越“微不足道”。因此,大慧所提的须弥日月的问题,在一般人看来,甚为重大,是个不得了的大问题,而佛所提出来的众生身上微尘的问题,相形之下,则是个微不足道的问题。而且,两者同时相提并论,本来已经很小的微尘,在众须弥山与日月的反衬之下,更加显得渺小了!简直有点令人觉得滑稽、可笑!这就是佛的大智大慧所产生的沤和拘舍罗(善巧方便)(这在现代人则称为机智或幽默。)

  然而一切法的重要性,并不以其体积的大小来决定。若以大小决定重要性,则心脏与两腿两比,心脏甚小,应不重要,腿甚大,应较重要,而事实不然。又,珍珠甚小,顽石甚大,其重要性亦应如其大小,而实不然。是故事物之重要性,并不以大小为准。

  两者,须弥日月的数量有多少的问题,不见得比众生身上微尘数量有多少的问题,要来得重要,而且可能正巧相反。因为须弥日月是无情,众生是有情;无情是依报,有情是正报;无情的器世间是缘于众生而有,以有众生世间,方有器世间,山河大地须弥日月,皆为众生业感所起故。因此,若以无情世间重于有情世间,则为颠倒见:见果不见因。而众生正以无始颠倒故,见外法性,不见自心性,因而终日于外法中奔驰,于外境之见闻觉知中起种种念、种种见、种种分别计较,无止无休,因而不知回首返观自身心,迷于外性,不得解脱,枉受诸苦。

  以上是解释世尊用对比与反衬的方法,来开始处理所谓“答案”的问题。

  接下来,在下面一连串的偈句中,这个方法可说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并且更有新的发展。

  【一一刹几尘,弓弓数有几?肘步拘楼舍,半由延由延?】

  【注释】

  “刹”:为一佛刹土,即三千大千世界。

  “半由延由延”:“由延”又译为由旬,为长度单位。此句意为:半由旬与一由旬。此句及以下各长度与度量衡单位,将以现代数学等式,由大而小,表示其关系,比较容易明白:

  一由旬=十拘楼舍。 一拘楼舍=五百弓。

  一弓=四肘。 一肘=二尺。

  【义贯】

  每一三千大千世界的诸佛“刹”土,各有“几”多微“尘”构成?每一“弓”(四肘)之中,有多少微尘?每一“肘”(二尺)中,又有多少微尘?每一“步”及每一“拘楼舍”(五百弓)之中,又有多少微尘?半个由旬及一由旬(十拘楼舍)之中,又有多少微尘?(大慧,这些问题,你为何不问?)

  【诠论】

  在此,世尊继续发挥前一句中所提出的微尘问题,以使人对小大的对比,及“重要性”的对比,有更鲜明的印象。

  【兔毫窗尘虮,羊毛麦尘,钵他几麥廣 麦?阿罗麥廣 麦几?

  独笼那佉棃,勒叉及举利,乃至频婆罗,是各有几数?】

  【注释】

  “麥廣 ”:音矿。大麥也。麥廣 旱稻法,宜五六月暵之,以擬麥廣 麥。又大小麥法,皆須五六月暵地。一作麥廣。

  这些也都是计量单位,其关系如下:

  一肘=二尺一尺=二半尺一半尺=七指节

  一指节=七麥廣 麦𪍿尘。(“麥廣 麦”,即是大麦。)

  一麥廣 麦尘=七芥子一芥子=七虱。(“虱”即是虱子)

  一虱=七虮。(“虮”,虱的幼虫。)

  一虮=七牛毛端尘一牛毛端尘=七羊毛端尘

  一羊毛端尘=七兔毛端尘一兔毛端尘=七窗尘

  一窗尘=七微尘“钵他”:一升“阿罗”:一斗

  “独笼”:一斛。(古时十斗为一斛,后五斗为一斛。)

  “那佉棃”:十斛“勒叉”:一万。“举利”:一亿。

  “频婆罗”:一兆

  【义贯】

  由多少“兔”毛端尘、及多少“窗尘”,可构成一“虮”(虱的幼虫)?多少“羊毛”端尘可构成一粒大麦“麥廣麦尘”?一升的羊毛端尘,可构成多少粒大麦?一斗的羊毛端尘,又可构成多少粒大麦?一斛(五斗)的羊毛端尘,或十斛、一万斛、一亿斛、乃至一兆斛的羊毛端尘,可各成多少粒大麦?(大慧,这些问题,你为何不问呢?)

  【为有几阿㝹,名舍梨沙婆?几舍梨沙婆,名为一赖提?

  几赖提摩沙?几摩沙陀那?复几陀那罗,为迦梨沙那?

  几迦梨沙那,为成一波罗?此等积聚相,几波罗弥楼?

  是等所应请,何须问余事?】

  【注释】

  “阿㝹”:尘之义。“舍梨沙婆”:芥子。

  “赖提”:草子。“摩沙”:豆子。

  “陀那”:铢,重量单位,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

  “迦梨沙那”:两。“波罗”:斤。“弥楼”:山。

  【义贯】

  几个微尘(“阿㝹”),可构成一粒芥子(“舍梨沙婆”)?几粒芥子可构成一草子(“赖提”)?几个草子聚成一豆子(“摩沙”)?几个豆子有一铢(“陀那”)重?几铢可合成一两(“迦梨沙那”)?几两可合成一斤(“波罗”)?又,一座山(“弥楼”)有几斤重?大慧,这些都是你“所应请”问的,为何不问?

  为何还有时间问别的事!?

  【诠论】

  至此,大小对比,与“重要性”的问题,可说是真相大白了:世尊在此明白地点出:“是等所应请,何须问余事?”在以下四句偈句中,便把这一问题作个总结。

  【声闻辟支佛,佛及最胜子,身各有几数,何故不问此?】

  【义贯】

  “声闻、辟支佛、佛及”菩萨(“最胜子”)之“身”,都各由多少微尘构成?大慧,你为何不问这个问题呢?!

  【诠论】

  到这里,不但大小、重要性的问题已完全明朗,而且连“答案”的问题也予以一语点破。

  首先谈大小、及重要性的问题。在上面一段,佛谈到:几个微尘构成一芥子,几个芥子构成一豆子,乃至一座山有几斤重,或一兆羊毛端尘有多少大麦粒子,这些都是很极端的大与小的对比,也是很尖锐的轻与重、及重要性的对比。简直有点卡通漫画(Caricature)的效果。当然,这些问题都是佛智所能知,但也非大慧菩萨所不能问,因大慧菩萨也已受诸灌顶,入佛之地。但佛提出这些问题的目的,在于造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以令闻者猛然醒悟。其义大致为:“大慧,你以为你所问的问题才是大问题,才值得问?而这些都是小问题,不值得一问?其实一切法都是平等的,你心中不应分别、取舍,说那些才重要,才值得问,这些不重要,不值得问。”因此在前一段经偈中,世尊斥曰:“是等所应请,何须问余事?”在这一段经文中,世尊把这意思又反复了一次,说:“何故不问此?”当知,世尊一再反复这意思,表示世尊是很看重,也很强调这层意思,希望闻者密切注意,故不惮其烦,一再提醒。

  以上是世尊诃责大慧应问而不问的反复。此外,本段还有一个重要反复,就是佛再一次问:“声闻辟支佛、佛及最胜子,身各有几数?”这是重复世尊在前面最初提出“微尘问题”时所说的:“下中上众生,身各几微尘?”这也是整个世尊偈答中,最重要的主题之一。世尊在此又重述这主题,可说具有首尾呼应的功用。然而世尊在此不仅仅把原来的主题重述一次,而且将这主题更进一步发展、阐明:因为前面只谈到九法界的下中上众生,现在甚至连佛如来也包括进来,而问四圣之身有多少微尘。再者,这一问还有另一个作用:因为前面世尊提出一大堆关于器世间的度量衡问题,现在藉此一问,正好又把重点拉回到有情世间上,以示不失其本。这也是如来的大智善巧,意令众生不忘失其本。如是,我们可以看到,关于问题大小及重要性,佛是如何地一步步引导,一步步利用广泛的例证、发挥、重复、反问、首尾呼应等种种善巧方便,而令当机猛然憬悟于事物之法相上执著分别其大小、重要性,是不当的,因而顿去“智及尔焰”之法执。

  接着,与此虚妄分别事物大小及重要性有关的问题,是追求答案的问题,这可说是整个偈答中,最重要的主题,亦是一切修行最重要的课题,悟与不悟,在此一着!若於此点能参得透,则顿悟前迷,於是一切迷执顿释,更不会有什么“问题”——疑惑,连百八问也不成问题了!,因此,这是迷悟的契机,能不能得到最究竟之利益,就看能不能参透这一点。是故行者若不于此用心用力,则纵经累劫索解、得解,亦不得冰释无始之疑心,亦只落得六祖所谓之“知解宗徒”。因此,这可说是如来无上顿教中最大的公案之一。惜乎末世众生根钝,求一识得此公案者尚难,况乎参透之。这一方面是由于经文之译文古雅深奥,另一方面则由于如来所用之教法,乃无上顿教之微妙法门,都未曾明说,只待闻者去自契、自悟、深自体取,是故此无上密宝,便乏人识得而受益,滋可惜也。在本注中,前面就一再提到:世尊在整个偈答中,从一开始,就似乎并没在提供任何“一对一”的答案,以释问者之疑。这令学者深为困惑不解,且有点“纳闷”:为何以佛之大智大慧,而且这又是无上顿教之经典,为何佛在其中却不能给人以“满意”的答案?并且又有点好像答非所问,且很多地方几乎是东拉西凑,“语无伦次”?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是个大公案的原因:令你起疑情。这疑情一直要到世尊提出种种有关微尘数量的问题之后说:“是等所应请,何须问余事?”才算以此一语点破,才令人猛觉:原来世尊所用的答法是“反诘法”,并没有死板地一一回答那一百零八个问题。因为一一作答,若疑心不除,只能治标:问题是回答不完的;又因此经为接引上上机人,其旨不在满足其攀缘外境之好奇心,令之欢喜,乃在当下令其顿息一切疑心,方是治本之道。复次,世尊在此的一语点破,也非猝然行之,而是借助从上面以来,一连串提出的种种大小对比及重要性与不重要性对比的例子,方得蓄势待发,一触而中,圆满完成。因为那些例子都意含(如前所说):“大慧,你以为你所问的才是大问题?才重要?而你没问的就不是问题?就不重要?且这些有关微尘之数量及度量衡之问题,就都不重要,不值一问?再者,十法界众生,六凡四圣身中的微尘数量多寡,难道不重要?不值得一问?不应有如是分别执著。这些根本问题你不问,你还问什么?你哪有时间问别的问题?因为连你自身的情况都不能了解,怎能了解一切法?因此,于一切法当求其本,不应有任何分别执著,执其若大若小,若重要若不重要,若应问若不应问。”因此,世尊提出大小及重要性的对比之例(须弥日月与微尘),其目的就是要藉这些例子,去破大慧菩萨求索答案的迷执。以有大小、重要性的分别,因此才会提出“大问题”、“重要问题”来问,因为觉得这些问题重要,应该弄清楚,所以要问。而世尊的回答不是正面给他答案,却是要让他了悟:若心于一切法不分别,则无彼此、大小、重要不重要之问题——甚且一切便无问题:问题不在外境,外境本自无疑,而在自心于一切法相上,自起分别,故有疑惑。若不分别,则泯绝一切相,心空境寂,法界如如一相,问题从何而来?是故,若参透悟得如来此无上微妙之旨,便一切寂然无相,更不用向人求解、决疑了,以自不生疑故。此即是:

  离于分别,则无疑惑;也是“转识为智”:若念念不断分别,便为妄识,便有种种疑难困惑从中生起,以妄分别故。若一念不分别,则智慧顿生,疑惑顿断,此乃无上不思议圆顿法门,唯大心人始能得入,若小心量人,硁硁然求解,旷劫不悟。

  最后,再赘言数语,以为与诸善知识共参此无上顿教之“无头公案”作结:诸佛如来设教,并无实法与人,只是教令离于迷执而已。迷执既去,还同大觉;盖不迷则悟,不执即不妄,不妄即真;迷执既去,既悟且真,更无少法可得。

  因此,这一百八问题,表面上是堂皇耀人眼目的一百零八个问题,实则只是个迷执的问题:见境起心,循名求实的问题。因此,以佛大智大慧照了,知纵回答了每一个问题,还会再有问题,因为迷执未破,根本犹在。更糟的是:很可能从这些问题本身,就会生出更多的问题,牵扯不完。因此供给这些问题答案——直接一一作答,非根本之计,其根本实不在这些问题,乃在自心中:

  一切问题之生起,不在外境界相上,但在自心妄生分别执取,因此佛在经中说:“莫如犬逐块”,即是此意。又六祖亦言:“佛知见者,只汝自心,更无别佛。盖为一切众生自蔽光明,贪爱尘境,外缘内扰,甘受驱驰。便劳他世尊,从三昧起,种种苦口,劝令寝息。莫向外求,与佛无二,故云开佛知见。”(《机缘品第七》)亦是此意。

  附及,此乃诸佛甚深秘密法藏,本只为学人自修自证自悟自契,今在此予以点明,实非得已,恐正法断绝故,愿我同修,善自珍重,于不同路同行,慎莫轻示,免彼起谤,获无量罪,百劫千生不能得脱。

  【火焰几何㝹?风阿㝹复几?根根几阿㝹?毛孔眉毛几?】

  【注释】

  “火焰”:即大火。

  “阿㝹”:微尘。

  “风”:即风大。

  “根根几阿㝹”:“根”,即六根。谓六根中每一根各有多少微尘?

  【义贯】

  大慧,“火焰”中有多少微尘?“风”大中又有多少微尘?六“根”中每一“根”各有多少微尘?身上的“毛孔”与“眉毛”各有多少微尘?(这些问题你为何不问?你认为这些问题不重要?)

  【诠论】

  在这四句偈中,世尊承上之势,再度把微尘问题推广了一下,到四大、六根中。最后一句的“毛孔”与“眉毛”中各有多少微尘,不是小大之对比,而是“小中之小”,令人愈见此问题之小,且有“反讽”的味道!这反讽的方法,下面会不断地使用与发展,以加强世尊之本意,务使闻着不会错过其深意。唐译最后一句作:“眉及诸毛孔,复各几尘成?”并在此下加二句:“如是等诸事,云何不问我?”则反讽的语气更为加强。

  【护财自在王,转轮圣帝王,云何王守护?云何为解脱?广说及句说?如汝之所问。】

  【注释】

  “护财自在王,转轮圣帝王”:此为应前第五十七问:“云何名为王?转轮及小王?”

  “云何王守护”:此为应前第五十八问:“云何守护国?”

  “云何为解脱”:此为应前第六十一问:“解脱修行者,是各有几种?”

  “广说及句说”:此为应前第五十三问:“长颂及短句”。“句说”,即略说之义。魏译作;“解脱广略说”。

  【义贯】

  如何方能成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在国土中得“自在”之“王”呢?如何方可名为盛世的“转轮圣”“王”呢?为何世间须“王”者来“守护”?如何方“为解脱”之法门?如何为“广”泛发挥之“说”法,“及”言简意赅的“句说”呢?这些都是你“所问”的问题!

  【诠论】

  在此段,世尊又重新开始引述大慧前面所问的问题,但同样的,也没有提供任何一个答案,而在最后加一句:“如汝之所问”,已有“反讽”的味道。这反讽的语气,到下面会越来越浓。

  【众生种种欲?种种诸饮食?云何男女林?金刚坚固山?】

  【注释】

  “众生种种欲,种种诸饮食”:此为应前第五十五及五十六问:“云何生饮食,及生诸爱欲?”

  “云何男女林”:此为应前第一○九问:“何因男女林?”

  “金刚坚固山”:此为应前第一一一问:“金刚等诸山,无量宝庄严,仙闼婆充满?”

  【义贯】

  大慧,为何“众生”会生“种种”爱“欲”?为何会有“种种”“饮食”产生?

  为何会有佛子于弃置“男女”尸之寒“林”修行?及为何“金刚”等“山”,财宝充满?(这些都是你所问的问题。)

  【诠论】

  这四句魏译作:“种种众生欲,云何而问我?何因诸饮食?何因男女林?金刚坚固山,为我说云何?”魏译在此加入“云何而问我?”及“为我说云何?”二句,则反问的意义非常强,意在令当机返求自心、“就路还家”——由问题本身而回到问题发生之处!不再随逐问题而去。

  【云何如幻梦,野鹿渴爱譬?云何山天仙,揵闼婆庄严?】

  【注释】

  “云何如幻梦,野鹿渴爱譬”:此为应前第三十五问:“何因如幻梦,及揵闼婆城?世间热时焰,及与水月光?”因“热时焰”渴鹿见之则以为是水而追逐之,故说为“野鹿渴爱”,义即:为何世间为如“野鹿渴”时生贪“爱”所见的阳焰呢?

  “云何山天仙,揵闼婆庄严”:此为应前第一一一问:“鸡罗及铁围,金刚等诸山,无量宝庄严,仙闼婆充满?”

  【义贯】

  为何说世间“如幻”如“梦”,及如“渴”“鹿”所贪“爱”追逐的阳焰等“譬”喻?为何鸡罗、铁围、金刚等“山”,充满“天仙”及“揵闼婆”等种种“庄严”?(大慧,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解脱?云何禅境界?变化及外道?】

  【注释】

  “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解脱”:此为重述前第七问:“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解脱?”

  “云何禅境界”:此为应前第八问:“何等禅境界?”

  “变化及外道”:此为应前第二十九问:“云何佛外道,其相不相违?”

  【义贯】

  修行者“解脱”以后到哪里去了呢?迷时“谁”受“缚”?悟时“谁”得“解脱”?

  “禅”观所观之“境”及其范围“界”如何?神通“变化”,“及外道”所修者为何?(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云何无因作?云何有因作?有因无因作?及非有无因?】

  【义贯】

  (此四句为应前第十二问:“云何俱异说?”)

  外道为何会有“一切法无因而生”的理论?及“一切法为有作者之因而生”之论?以及“一切法亦有因、亦无因而生”、以及“一切法非有因、非无因而生”等理论?(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云何现已灭?云何净诸觉?云何诸觉转?及转诸所作?】

  【注释】

  “云何现已灭”:此为应前第二十四问:“云何见已还?”义谓:六识为何现已还灭,刹那不住?

  “云何净诸觉,云何诸觉转”:此为应前第一问:“云何净其念,云何念增长?”“觉”,为妄觉。

  “及转诸所作”:此为应前第十与十一问:“缘起何所生?云何作所作?”

  【义贯】

  为何六识“现已”还“灭”,刹那不住?如何“净”化种种妄“觉”妄念?为何凡夫一切妄“觉”妄念流“转”不已?及如何“转”变净化一切有为之“所作”(亦即:有为之业)(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诠论】

  前面已讨论过世尊的回答为何“不由次第”,在此便完全明白了,因为大慧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云何净其念?云何念增长?”到现在少得到反应!

  【云何断诸想?云何三昧起?破三有者谁?何处为何身?】

  【注释】

  “云何断诸想”:此为应前第四十一问:“离妄想者谁?”。“想”,为妄想。

  “云何三昧起”:此为应前第十五问;“何因从定觉?”

  “破三有者谁?何处为何身”:此为应前第十九问:“破三有者谁?何处身云何?”

  【义贯】

  如何方能除“断”一切妄“想”?为何无想天上的有情,会从无想定(“三昧”)中“起”心动念?能“破三有”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又在哪里破?如何破?及以“何身”破三有?(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云何无众生,而说有吾我?云何世俗说?唯愿广分别。】

  【注释】

  “云何无众生,而说有吾我?云何世俗说”:这是应前第二十七问:“云何无众生?云何世俗说?”

  【义贯】

  为何如来施设法界之中毕竟“无”有“众生”或生或灭,一切法空之理,“而”又“说有”真常之“我”?为何如来又随顺“世俗说”世谛?大慧,你又说:但“愿”世尊为我详细解说(“广分别”)这些问题。(大慧,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求情——你为何不返求自心?)

  【诠论】

  在此节的最后一句中,世尊引用了大慧菩萨常用的语句:“唯愿广分别”!这其中包含了相当强烈的反讽之意,也是有点调侃之意,亦是诃责之意。

  【所问相云何?及所问非我,云何为胎藏,及种种异身?】

  【注释】

  “所问相云何?及所问非我”:此为应前第二十六问:“云何建立相?及与非我义?”

  “云何为胎藏”:此为应前第三十三问:“云何胎藏生?”

  “及种种异身”:此乃应前第八十四问:“如来云何于,一切时刹现,种种名色类?”

  【义贯】

  大慧,你“问”说一切法“相”是如何建立的?又“问”无我法的“非我”之理是如何建立的?为何众生会从“胎藏”中生?“及”为何如来有“种种”不同的化“身”?(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诠论】

  本节中前两句的“所问”与“及所问”,亦含反讽、谴责之意,学者可体味之。又,“云何为胎藏”句下,魏译有“汝何因问我”一句,如是则反讽与诃责之意愈强。

  【云何断常见?云何心得定?言说及诸智?戒种性佛子?】

  【注释】

  “云何断常见”:为应前第二十八问:“云何为断见,及常见不生?”

  “云何心得定”:为应前第二十一问:“何因得神通,及自在三昧?”

  “言说及诸智”:“言说”为应前第五十问:“谁生诸语言?”“及诸智”则为应前第四十七问:“诸智有几种?”

  “戒种性佛子”:为应前第四十八问:“几戒众生性?”

  【义贯】

  为何外道之人会产生“断常”二种邪“见”?修行者“心”如何“得定”?语“言”是怎么来的?诸佛之“智”有多少种?佛“戒”有几种?众生“种性”有几种?“佛子”有几种?(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

  【云何成及论?云何师弟子?种种诸众生,斯等复云何?】

  【注释】

  “云何成及论”:此为应前第五十三及五十四问:“成为有几种?云何名为论?”

  “云何师弟子”:为应前第六十二及之六十三问:“弟子有几种?云何阿阇梨?”

  “种种诸众生,斯等复云何”:此为应前第七十七问:“男女及不男,斯皆云何生?”

  【义贯】

  如何是如来所“成”就之理,“及”阐释这些理之“论”?如何方能称为佛法之教授“师”?佛“弟子”有几种?“众生”的“种种”男女性别不同,是如何造成的?(大慧,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云何为饮食?聪明魔施设?】

  【注释】

  “云何为饮食”:为应前第五十五问:“云何生饮食?”

  “聪明魔施设”:“聪明”为应前第七十问:“云何念聪明?”。“魔”为应前第六十六问:“魔及诸异学,彼各有几种?”。“施设”,为应前第六十八问;“云何施设量?”

  【义贯】

  为何世间会有“饮食”产生?为何众生心中会产生智慧(“聪明”)?“魔”有几种?为何如来要“施设”一切法相。

  【云何树葛藤?最胜子所问。云何种种刹,仙人长苦行?

  云何为族性?从何师受学?云何为丑陋?云何人修行?

  欲界何不觉?阿迦腻吒成?云何俗神通?云何为比丘?

  云何为化佛?云何为报佛?云何如如佛?平等智慧佛?】

  【注释】

  “云何树葛藤”:为应前第七十一问:“云何为林树?云何为蔓草?”世尊在此以“葛藤”代“蔓草”,盖蔓草取其漫延无止境之义,以喻众生妄念漫延不止。葛藤则取其牵缠之义,以喻众生妄念,念念互相缠绕,不得其解之义。

  “云何种种刹”:此为回应前第三问:“何故刹土化?”及第八十六问:“云何日月形”至“如是等无量?”

  “仙人长苦行”:此为应前第八十三问:“云何长苦仙?”

  “云何为族姓”:此为应前第八十二问:“云何为释种?何因有释种?云何甘蔗种?”

  “从何师受学”:为应前第七十九问:“禅师以何法,建立何等人?”

  “云何为丑陋”:为应前第七十四问:“云何为卑陋?何因而卑陋?”

  “云何人修行”:为应前第七十八问:“云何修行退?云何修行生?”

  “欲界何不觉?阿迦腻吒成?”:此为应前第九十一与九十二问:“云何于欲界,不成等正觉?何故色究竟,离欲得菩提?”。“阿迦腻吒”,即色界之最高天,无顶天。

  “云何俗神通”:此为应前第一百问:“云何世俗通?”此句魏译作:“何因世间通?”

  “云何为比丘”:为应前第九十七问:“毗尼比丘分,云何何因缘?”

  “云何为化佛?云何为报佛?云何如如佛?平等智慧佛”:此为应前第八十七至九十问:“云何为化佛?云何报生佛?云何如如佛?云何智慧佛?”

  【义贯】

  为何会有“树”林及“葛藤”?这是你“最胜子所问”的问题!(言下之意颇有:“你真会牵扯问题呀!如葛藤纠缠牵扯无尽!”的弦外之音。)

  如何会有“种种刹”土差别?为何外道之“仙人长”修“苦行”?

  为何会有释迦种之“族姓”?欲修行如来正法的人,应“从何师受学”?

  为何众生有生来“丑陋”的?为何“人”会起心精进“修行”?

  如来为“何不”在“欲界”成等正“觉”?为何要在色界无顶天“成”佛?

  如何是五地菩萨能化世“俗”之“神通”?如何才称“为比丘”?

  何“为化佛”?何“为报佛”?何为“如如佛”?何为“平等智慧佛”?

  (大慧,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呢?)

  【诠论】

  这一段有一个很重要的句子,即“树葛藤”之下的“最胜子所问。”这句子分明更进一步表示了反讽之意,且已到了有点“挖苦”之意:“这是你身为最胜子所问的问题!若真为最胜子,不应复有如是多问题——不应复于一切境上生心,种种妄想分别!”

  复次,这反讽挖苦之意,在魏译本看来,格外明显,因为魏译加上许多反诘的字句,看来有咄咄逼人之势。此段魏译作:“何因有树林?佛子何因问?云何种种刹?何因长寿仙?何因种种师?汝何因问我?何因有丑陋?修行不欲成?色究竟成道,云何而问我?何因世间通?何因为比丘?云何化报佛?何因而问我?云何如智佛?”这反诘之意,颇有令人喘不过气来,不能瞠视之感!至此,如来用心至明,当机应可领取——所谓“愿解如来真实义”者,此也!愿诸善知识于此用心乎!

  【云何为众僧?佛子如是问?箜篌腰鼓华,刹土离光明?

  心地者有七,所问皆如实?此及余众多,佛子所应问?】

  【注释】

  “云何为众僧”:此为应前第一○三问:“僧伽有几种?”

  “箜篌腰鼓华,刹土离光明”:此为应前第八十六问中:“箜篌细腰鼓,状种种诸华,或离日月光”。

  “心地者有七”:此为应前第一○二问:“云何为七地?”

  【义贯】

  如何才称为“僧”“众”?身为“佛子”的你怎会“如是问”?

  各世界有种种不同的形状,有的如“箜篌”,有的如细“腰鼓”,有的如种种“花”,这是为什么?

  有的世界无日月之照耀,而能自发“光明”,这是为什么?

  如何为第“七”地菩萨“心”中之境界?这一切问题,你都是“如实”而问?

  这些问题,还有其它许多问题,都是菩萨“所应问”的问题?

  【诠论】

  这一段之中,有三个重要句子:“佛子如是问”,“所问皆如实,”及“佛子所应问。”这三个句子,如果其句尾都加惊叹号(),亦是一解。然以加上问号为最适切,如此则承上一贯之反诘法及反讽之语气。

  但无论如何,这里一定不可作平叙句解,否则便前后不能贯通,不一致了。若作反诘句解,则不但可以承上,亦可以启下,上下都可连成一气了,否则便成扞格不入。

  【一一相相应,远离诸见过,悉檀离言说。】

  【注释】

  “一一相相应,远离诸见过”:此指大慧菩萨所问的问题中每一法之“相”,若能皆与第一义谛之理“相应”,则能“远离”种种邪“见”恶“见”之“过”。所言第一义谛理者,唯心无境之理也。所言恶见邪见者,如断常等见。

  “悉檀离言说”:如来虽以四悉檀成熟成就一切世间,然菩萨须知悉檀之性本离言说,以悉檀之理不在言说之中,如指月之指,不可认指作月;然悉檀亦不得离言说而建立,如指月之指,若无指,则众生不得见月,亦复如是。

  又,悉檀皆为如来种种方便言说以成,而悉檀之性既离言说,是即为说而无说。是故《金刚经》言:若说佛有所说法者,是为谤佛,以是人不了佛所说义。“佛所说义”者,即第一义悉檀。佛已离一切相,无少法可得,焉有能说所说哉?然以大悲愿力,为欲令一切众生趣入此相无相无说无示之境,是故方便设教,皆令成熟、成就,以此“成就”之义,故名“悉檀”。

  【义贯】

  大慧,若能了你所问的问题中之种种法“相”,每一法相究竟皆与第一义谛唯心之理“相应”,则能“远离”一切邪见、恶见,断常等“见”之“过”咎,须知如来依大慧力所建立之四“悉檀”,其性皆“离”于“言说”,不可于言说中求取悉檀之性,(是故大慧,莫执言说,应得兔忘蹄,得鱼忘筌,方能入於离言法性)

  【我今当显示,次第建立句。佛子善谛听,此上百八句,如诸佛所说。】

  【注释】

  “次第建立句”:“句”即法也,义也;亦即为阐发、叙述某法、某理、某事、某义之文“句”、字“句”。此种以“句”开演道理之方法,为诸佛所传最精要之法。

  “此上百八句”:指上面世尊偈答所说之法。“百八句”即百八理、百八法,或百八要义。

  【义贯】

  (大慧,虽然悉檀离于言说,但以大悲故)“我”现在要明白开示(“显示”),依“次第”所“建立”的法要(“句”),希望你“善”自以“谛”实之心“听”取。我“上”面所说的“百八”法“句”,都是“如诸佛所说”的一样(也就是说皆是诸佛所自证的第一义谛理,诸佛如是说,我亦如是说,佛佛道同,法本无二。)

  【诠论】

  此段结束了世尊的偈答,亦结束了如来的“无方便之方便”,“无次第之次第”;下面开始是诸佛所传,依次第而建立的“百八句”,即百八道理,或百八法要,这也是诸佛密传之心地法门,这百八句,则真是“有次第之次第”,“有方便之方便”,前面偈答为自悟自证,此下百八句为化他之用;以自悟自证,故唯一如如理,不著言说,故偈答中率为反诘法,以收棒喝之效,令当下忘言、离言。以为化他,故有种种法相,方便立名,起无边之用;然此之用,皆依离言之体,故如下百八句之第一句为“不生句”,以此不生之句,而演化成八万四千法藏。最后,在结束世尊偈答,进入诸佛百八法句之前,在此作个结论:欲了解世尊整个偈答的最重要主旨,必须要能回答这个问题:为何世尊并没有如其所言,在偈答中一一回答大慧所问的问题?要回答这问题,首先须了解:世尊的偈答,是给人参的!不是给人了解什么的,其中并没什么“资料”或“材料”,让你, 去吸收、执取。因此,这可说是一种“观机逗教”,(注意这四字词中之“逗”字之妙。)是故,偈答中,尽是用的对比、反衬、烘托、反诘、反讽、喝斥等法,而“无一法与人!”这实在令人失望!若参不透这一点,则真“一头雾水”,若参透这点,则一切了然。

  复次,一一作答的方式,为“填鸭式”的教学,适合接引中下根人,以中下根人见有实法可得,仍未能契入无相门故,故是方便教化门,亦称为“教下”。而反诘式之教学,乃为“启发式”的教学,适合顿根利智之人,此种教学实为直指人心之“直接教授法”,无方便、无次第,观机逗教,当下顿契顿悟,更无余言。

  世尊于其偈答中,以种种方便(如反诘、反讽等)暗示:一切问题的答案,不但不应著外相求,而且亦不应著他人求,是故《维摩诘经》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众求”,即是此意。

  若求法者,应于自心中求,盖心为地,能生一切法故,故称“心地”,解此法者,名入“心地法门”,此法唯能顿契,非思议所及,故说“不思议”,故说“悉檀离言说”,唯此一法为究竟无上,故称“不二法门”。是故世尊偈答之意亦默示:纵解得如是种种法相,种种问题,而不知返求自心,不解自心,亦无有用。是故,自心若了,一切即了;自心若不了,一切无有了时。

  复次,世尊偈中无有答案,此亦是默示:“无答之答,乃为正答;无说之说,乃为正说。”是故,须解得无言之言者,方能当下顿契。再者,此中亦意含:“我今无答,显你亦无问。是为正问正答:以一切法不可说、不可示故。”是故经云:如来于阿耨菩提为无所得。“若有少法可得,然灯佛即不与我授记。”是故,此偈答乃如来以大智慧大方便传授诸佛所印之心地法门,微妙无上,离心意识,不可思议,最为第一,唯能于言离言者乃得契入,是故达摩祖师默传吩咐此经以为印心。

  【不生句生句(1)。常句无常句(2)。】

  【诠论】

  从这以下是诸佛所共说的百八法句,亦即百八法要。这百八法句都是从诸佛寂灭一心中所流露出来的,依于第一义悉檀,次第建立;而从这百八法要,又衍化出八万四千法门,以肆应众生种种根机,方便教化成就,以此百八法句,精要无比,含摄宗说二通,世谛真谛,权法实法,正的反的,无不俱备,是故在最后如来勉言:“应当修学”。

  百八法句的第一句之所以为“不生句”者,因为一切诸法,从本以来,本自不生,无生无灭,其性如是,然以众生自心妄想,一念妄动,故见一切为有生,于是由空无相“不生”之一真法界中,妄成有生有灭之十法界,是故,由“不生”而有“生”,这是前二法句“不生句生句”的第一层意义,这是依世间法产生的次第上来建立的,因为出世间法乃依世间法而建立,若无世间,则出世间亦无;以有世间,故说有出世间,是故此二法句所建立的第二层意义即是出世间法建立之所以:以众生一念无明妄动,产生十法界之殊,是故如来随顺世间,于空无相“不生”中,依于无尽大悲,出“生”一切上妙法门,令众生皆得回悟此本自不生之法理。是故,综上所言,世间生灭之法,与如来所说出世间不生灭之法,皆本自不生,以众生迷于本心本性,令不生成有生,以如来悲愍一切众生颠倒妄见,枉入诸趣,生生灭灭,是故从其寂灭不生之娑婆苦海中,出生建立一切法相,俾令众生依此还得本心,彻悟本性,与如来寂灭无二,此则“不生句生句”,世间与出世间,双摄双融,双立双遣,本于一心,一切不著之义。

  再者,这“不生句生句”,还有一层意思,此指菩萨自修证而言,因一切法本自不生,即此“不生”,亦复不生,若执此不生法为有,则此“不生”,亦成为生灭之法,是故菩萨修行,不应以不生为有生,否则即堕常见之过,如是即能“远离诸见过”,生与不生,两皆不著,但依一心,是则为如来建立百八句之大义。接着,“常句无常句”。承上而言,因众生从不生法中,妄见有生灭,于是乎产生常与无常之见:一切法本非常与无常,以众生心迷翳眼故,见有常与无常,妄执“常”为“无常”,或执“无常”为“常”,或执亦“常”亦“无常”,或执非“常”非“无常”,种种妄见之执,令人轮转;如来为欲令离此种种妄执,故或时而说常,意令离断灭之无常邪见,或时说无常,欲令离世间贪著之常见,此则“常句无常句”之建立也。又,此“常句无常句”之建立,乃本于一心,以依众生心有常见无常见,故如来有常句无常句之建立,一切法,乃众生心之反映。而此常见无常见,常句无常句,本自不生,平等平等,菩萨如是了达、如是起用、如是双摄双离,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是则为“常句无常句”之建立也。

  复次,“常句无常句”中,“常句”之所以居首者,盖以一切法,本自不生,真常寂灭无二,而众生以颠倒妄见,落于无常生灭之中,如来为欲令复其真常不生灭之本性,故首建立“常句”,以此为归依。

  以上两对法句“不生句生句”、“常句无常句”为一切法之总相。切实言之,以“常”即是“不生”,“无常”即是“生”故。此总相建立之后,依次而有种种别相建立。然此所谓次第,亦非绝对、一定,以一切法不可定言故,是故不可执有定实。

  从第一对法句“不生句生句”以下,包括“常句无常句”,每立一法,即遣一法,随立随遣,是故即立而无立,不堕两边,不著一法。

  又,此百八句,亦大多数影射大慧菩萨百八问而来,亦有许多是大慧菩萨未问,而如来自建立者。凡大慧菩萨所问,在此皆建立为“句”,然后又皆非之,成为“非句”。建立为句,欲成就之;斥为非句,为令归无相。

  再者,此百八句,亦可说是世尊继偈答之后,再换一种方式来答大慧菩萨的百八问。而事实上,亦非再次答之,乃是再以另一方式遣之:前面偈答为总遣,此百八句为别遣,其主旨皆为教令悟一心。再者,前面偈答是令悟一心之体,本无次第,亦无大小等相,此百八句则为令悟一心之用,故有次第建立种种诸句诸相,然此诸句诸相,还归一心,是故凡大慧菩萨所问者,皆一一立以为句,而又皆一一遣之、非之,遣之又遣,至无一物可留,无少法可立,如是则达清净、平等、不动。

  复次,为欲使这百八句的意义比较明白易解,在此兹提示一法,以为应用方便。如以第二对法句“常句无常句”为例,首先,可将“句”字省略不看,然后将此对句变成如下四句:

  一、“常”即是“无常”。二、“常与无常平等无二。

  三、常与无常皆唯心所现。四、常与无常皆应学、通达。

  如是建立,如是不著,两者俱遣。再者,亦可将”句”字换成“法”字,加于如上四句。兹再以下面一对法句“相句无相句”为例:

  一、“相”即是“无相”。二、相与无相平等无二。

  三、相与无相皆唯心所现。四、相与无相皆应学、通达。

  如是建立,如是不著,一切俱遣。

  此百八句,句句皆可仿此而行,则句义易明,学者可自为之,在注文中兹不重复,以省篇幅。

  复次,此百八句之“句”字,魏译皆作“见”字,且第一句魏译作“生见不生见”,唐译作“生句不生句”宋译似乎较胜。

  复次,此“百八句”,实际上有一百零四对,共二百零八句,故知百八之数,乃表“多”之义,不可循名执著。于注文中加标数字,以便利查阅。

  【相句无相句(3)。住异句非住异句(4)。刹那句非刹那句(5)。】

  【注释】

  “相句无相句”:承上所建立之世间与出世间之“不生句生句”、“常句无常句”,而产生一切种种法“相”,故有“相句”之建立,然此种种法相即是非相,以本性空故,故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非相者,“无相”也。如来者,一心也;若见本心从本以来寂灭,与如来无二,即是见如来。

  是故五祖忍大师于传法与六祖大师后吩咐言:“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法从心生,还从心灭:是故莫向外求觅;但求自心,若见自心自性,则一切本自具足、清净、平等、不动、不生不灭。若了斯义,即了“相句无相句”之义,及其建立之所以。又“相”字在此为特指生、住、异、灭、之四相而言。以上面已有“生相”产生,因此其他三相皆随之而产生。

  “住异句非住异句”:“住”即住相,“异”即异相。生住异灭四相,常合为生住灭三相,或更简为生灭二相。以一切法之生灭极其迅速(一念有九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故非凡夫所能觉知。以有“生相”之产生,故有住、异二相生,于是而有“住异句”之建立,然此住异实非住异,以本性无故,故随后即有“非住异句”之建立。

  “刹那句非刹那句”:“刹那”,即灭之义,以一切法皆刹那生灭,言“刹那”者,极言其灭之迅速。以有如上之生、住、异等相,是故宜乎而有灭相之产生,爰有“刹那句”之建立。然,所言“刹那”者即非刹那,是名刹那,故有“非刹那句”之建立。

  以上生、住、异、灭(“刹那”)四相,皆为世间法之粗相,然此诸相,本自无相,故皆非之。

  【自性句离自性句(6)。空句不空句(7)。断句不断句(8)

  边句非边句(9)。中句非中句(10)。常句非常句(11)。】

  【注释】

  “自性句离自性句”:一切法众生见有自性,故有“自性句”之建立。而一切法实离自性;“离”,即是无之义,因此有“离自性句”之建立。

  “空句不空句”:以离自性,故空,斯有“空句”之建立。二乘之人取偏空,邪见之人因而取断灭空,皆不了诸法无性之义;盖此“空”其实不空,名不空空,以自性清净,空亦不著,故有“不空句”之建立,以遣空著。

  “断句不断句”:上言以有“空句”之立,恶见众生不了,执之为断,以为涅槃,乃有“断句”之建立。而其所执之断,其实非断,以一切法从缘生故,无有能断所断,于是有“不断句”之设,以遣其断灭恶见。

  “边句非边句”:断见即为边见之一,故有“边句”之立。然此“边句”实非边句,以“边”与“中”对立而言,属依他起性,若依他起,即无自性,故此“边句”实非“边句”,爰有“非边句”之施设,用以遣除以边为边之执。

  “中句非中句”:如来见断、边非实,故示中道实义,于是有“中句”之建立。然此“中句”自性,亦非实有,仍属依他起性,依边而起,若无边句,中句亦息,故此“中句”实亦非中,斯有“非中句”之立,以遣执中为中之迷。

  “常句非常句”:以有“中句”之立,于是众生执之以为真常,是则为“常句”之立。而其所执之常,亦实非真常,盖若执常为常,则常亦成不常,以落情见故,一落情见,便为非常,是故建立“非常句”,以遣执常为常之病。

  【缘句非缘句(12)。因句非因句(13)。烦恼句非烦恼句(14)。爱句非爱句(15)。】

  【注释】

  “缘句非缘句,因句非因句”:一切诸法因缘而生,故有“缘句”、“因句”之立。缘者为疏,因者为亲;缘者为辅,因者为主。然此因、缘者,实非因缘,以此因与缘之自性亦空,是故,所言“缘句”者,实非“缘句”;所言“因句”者,实非“因句”,于是乃有“非缘句”与“非因句”之设,以涤执因缘为实有法之迷执。

  “烦恼句非烦恼句”:一切烦恼由因缘生,以有因缘,斯有炳恼,故有“恼烦句”之建立,令众生知苦,因而求出苦、断苦。然此烦恼本非烦恼,端由自心所现,其性空寂,故有“非烦恼句”之立,菩萨如是了知,则能不以三界为火宅,而度生不已。

  “爱句非爱句”:“爱”者,欲爱也,贪爱也。众生烦恼以欲爱、贪爱为本,是故有“爱句”之设,令知有为法相。然此贪爱即是非爱,以爱从心生,而心亦无相,从本以来,本自空寂,无有一物若生若灭,故有“非爱句”之立,令知第一义之理,不落爱与非爱。

  【方便句非方便句(16)。巧句非巧句(17)。净句非净句(18)。】

  【注释】

  “方便句非方便句,巧句非巧句”:为度众生此无明贪爱,是故如来施设种种方便,故有“方便句”之立。方便即是善巧,故有“巧句”之立。然此方便、善巧,实非方便、善巧,是名方便善巧,以无自性故,依众生心种种烦恼而起故,故有“非方便句”、“非善巧句”之立,令了诸法实相,俾不见相取相执著。

  “净句非净句”:如来之善巧方便,乃为清净之法,故有“净句”之立。又,以习“方便句非方便句”,善“巧句非”善“巧句”,故能了达实相而离著,以离著故清净,故云“净句”。然此“净句”,实非“净句”,以净依染有,实无自性,故有“非净句”之立,令于净亦离,净其尔焰。

  【成句非成句(19)。譬句非譬句(20)。弟子句非弟子句(21)

  师句非师句(22)。种性句非种性句(23)。三乘句非三乘句(24)。】

  【注释】

  “成句非成句”:“成”即是前百八问中“成为有几种”之“成”,义即如来所成就之法理。承上,以有种种清净法句之立,故成就如来上妙之法理,爰有“成句”之立。而此“成句”亦实非“成句”,以如来无说无示,无能作所作,故无成与不成,斯有“非成句”之立,以遣如来为能成,而种种法理为所成等妄执。

  “譬句非譬句”:诸法建立之后,为欲令众生易入佛之知见,故广设譬喻,而有“譬句”之兴。盖佛言“诸有智者,应以譬喻而得开悟。”之立,以遣执指月之指为月,执著言说而作戏论,认权为实,不了化城之咎。

  “弟子句非弟子句,师句非师句”:无漏诸法,及种种方便譬喻建立之后,则有师与弟子之别,故有“弟子句”与“师句”之立,制定何者为师(“阇黎”)云何为弟子,弟子有几种等。然则真实理地则无师与弟子之差别:师非师,弟子非弟子;何则?法非从人得,由悟自心,自心本自具足,一念悟时,众生等佛,众生性即是佛性,更无差别,是故言:心佛众生平等无二。若如是了者,安有师与弟子之殊?“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为阿耨菩提,是故诸佛如来建立究竟无相平等之句:“非弟子句”、“非师句”,以显诸法本来平等,以心有高下,故见高下。

  “种性句非种性句、三乘句非三乘句”:既有师与弟子之立,而弟子之根性种种不同,故有“种性句”之立,以分别众生之五种种性。以众生有种性之殊,故如来权立三乘之教,以摄化之,乃有“三乘句”之立。而此种性实非种性,三乘实非三乘。以一切众生实共一佛性,故五种性为虚,佛性为实,是故有“非种性句”之立,以破种性为实有之执。又,经云:三乘实为化城,唯一佛乘,无若二若三,故知三乘即非三乘,乃依众生根性,权立而生,非有实法名为三乘,乃为欲摄化令入究竟一乘,故立三乘,而于真实理地,纤尘不立,连一乘之名亦不可得,焉有三乘之殊?以众生著有斯立,是则为“非三乘句”之所以立。

  【所有句非所有句(25)。愿句非愿句(26)。三轮句非三轮句(27)。相句非相句(28)。】

  【注释】

  “所有句非所有句”:“所有”,即所得,指三乘贤圣自所证得之理。以三乘行人于无漏圣道皆各有证得,因此有“所有句”之立。而彼所得之理,亦即非得,以一切法唯心现故,本既无失,今亦无得,且性本自有,非证而得,故立“非所有句”,令入无修无证无得之地。

  “愿句非愿句”:三乘贤圣,以其所自证得之理,发大悲愿,度化有情,故有“愿句”之立。而此愿实即非愿,以依缘生故,无有自性,不可取著,故立“非愿句”,令于悲愿亦不住著。

  “三轮句非三轮句”:悲愿既立,须体三轮体空之理,方能广为法施,大作佛事。“三轮”,即“菩萨于布施时,不见有施者、受者、所施之物,亦即无能施所施,泯绝能所之相,方为净檀波罗蜜,否则于施之时,稍存少许能施、所施之念,施即不净,不得为檀,更不得为波罗蜜,故菩萨于施之时,必须三轮皆空,方无所罣碍,故有“三轮句”之立。然此三轮本非三轮,以施者、受者、所施物三者本自空故,更不待空而空,是故此三轮者非三轮,故名三轮,因此有“非三轮句”之立。

  又,三轮亦可作身口意三轮,谓:身轮现通、口轮说法、意轮鉴机。然此三轮于实际理地亦无少法可得,故并非之。

  “相句非相句”:以发愿度生故,故极易有众生,我、人等四相,故立“相句”,然此四相亦悉皆无自性,故有“非相句”之立。

  【有品句非有品句(29)。俱句非俱句(30)。缘自圣智现法乐句非现法乐句(31)。】

  【注释】

  “有品句非有品句,俱句非俱句”:“有品”与“非有品”即代表“有无品”与“非有无品”。“俱句”与“非俱句”即代表“俱异”与“非俱异”,亦即双亦(“俱”)与双非(“异”),换言之,此二对四句即指外道之有无四句: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此为一切邪见之本,以此四句演而为百非。此谓:以外道执“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为能生万物之恶见,故有“有()品句”与“俱()句”之立。然此有、无、俱、异之法,本自非生,以愚夫自心妄执而有,故有“非有()品句”与“非俱()句”之立,以遣其执。

  “缘自圣智现法乐句非现法乐句”:此句后半段为省略说,全句应为“缘自圣智、现法乐句,非(缘自圣智)现法乐句”。“自圣智”者,“自觉圣智”之略。此谓:修行者于离四句、绝百非之后,便能缘自觉圣智,而得现法乐住,故有“缘自圣智现法乐句”之立。然真如法中本无一法可立,故说此缘自圣智现法乐亦非缘自圣智现法乐,是故非之,令无所著。此对句唐译分作二对:“自圣智句非自圣智句”、“现法乐句非现法乐句”,魏译作:“缘内身圣见非缘内身圣见”、“现法乐见非现法乐见”。

  【刹土句非刹土句(32)。阿㝹句非阿㝹句(33)。水句非水句(34)。】

  【注释】

  “刹土句非刹土句”:贤圣之人于得缘自圣智现法乐住之后,便得于诸刹土一一化现,说法度生,故有“刹土句”之立。

  然此刹土即非刹土,所以者何?经云:“所谓庄严者,非庄严,是名庄严。”言“刹土”者,众缘和合而成,故非刹土;百八问中所言“刹土化”(诸佛于刹土化现)者,亦复如是。故有“非刹土句”之立。从这对法句之前,大多是世尊自己加入之法要(),略参加一点大慧所问,自“刹土句非刹土句”之后,则大抵是影射、或反应大慧之百八问;亦即:逐渐一一建立、破斥。

  “阿㝹句非阿㝹句”:“阿㝹”,为微尘。一切刹土皆由微尘合成,故有“阿㝹句”之建立,以表世谛。然此微尘实无自性,故有“非阿㝹句”之立。

  “水句非水句”:一切刹土众生皆依水而得活命,故有“水句”之立。然此水亦无自性,由众生业力所感故,如人见为水,饿鬼见为火,故有“非水句”之立。

  【弓句非弓句(35)。实句非实句(36)。数句非数句(37)。数句非数句(38)。】

  【注释】

  “弓句非弓句”:“弓”,长度单位,一弓等于四肘。凡夫性主要在于分别计度,因此有刹土现之后,便有种种度量衡单位出兴,故有“弓句”之立。然此等度量,实为凡夫分别计度而有,本无实性,故有“非弓句”之立,以遣其执。

  “实句非实句”:此魏译作“四大见非四大见”,唐译作“大种句非大种句”。盖众生执四大为实法,故有“实句”之立。然其所执之四大实无自性,故有“非实句”之立。

  “数句非数句,数句非数句”:以“弓”等计量单位,计执四大、五蕴、六尘等,执有实法,于是有种种数量出兴,故有“数句”之立。然此等数量,唯心妄执,故有“非数句”之立,以遣所执之非。世间妄执之数量不可胜数,故重言之,以显其多。魏译、唐译皆省略一句,于义似显稍弱。

  【明句非明句、神通句非神通句(39)。虚空句非虚空句(40)。云句非云句(41)

  工巧伎术明处句、非工巧伎术明处句(42)。风句非风句(43)。】

  【注释】

  “明句非明句”:“明”指前问“念聪明”之“明”,亦可指三明,故唐译作:“神通句非神通句”:魏译作:“通见非通见”。然此“明”者,亦实非明,唯心现故,故有“非明句”之立。

  “虚空句非虚空句、云句非云句”:此指前问“空风云”而言,义谓:所言虚空与风、云者,实非虚空、风、云,以趋无自性故,故遣之,而有“非虚空句”、“非云句”,以及下面“非风句”之立。

  “工巧伎术明处句非工巧伎术明处句”:此指前问明处及伎术而言,谓世间有工巧伎术,故有“工巧伎术明处句”之立,然此等工巧伎术明处,性非实有,故有“非工巧伎术明处句”之立,以遣其著。

  “风句非风句”:指前问“空风云”而言,如前注。

  【地句非地句(44)。心句非心句(45)。施设句非施设句(46)

  自性句非自性句(47)。阴句非阴句(48)。众生句非众生句(49)。】

  【注释】

  “地句非地句”:“地”指前第十八问:“云何生诸地?”及第一○二问:“云何为七地?”所言“地”者,即为非地,唯心所现故,故立“非地句”以遣之。

  “心句非心句”:“心”指前第二十一问之“云何三昧心?”

  “施设句非施设句”:“施设”指前第六十八问之“云何施设量?”

  “自性句非自性句”:“自性”指前第六十七问之“自性及与心”。

  “阴句非阴句,众生句非众生句”:“众生”指前第八十问之“众生生诸趣”。“阴”,为五阴及中阴,指前佛偈答中之“诸阴身往来”。

  【义贯】

  上自菩萨诸地,三昧心,佛所施设之一切法相,一切法之自性,乃至众生往来诸趣,凡此皆为假立之名相,但于世俗名有,真实理地实无,故皆立“非句”以遣之,令离名绝相。最后连此“非句”亦离,则达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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